第八十四章（1/2）

第八十四章

季显双唇微颤，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心事难诉，只得扯出一个惨笑来，强行展现的梨涡失去了跃然而动的活力，好似剜出的两个浅坑，暴露了掩饰于无暇笑靥之下不为人知的伤痕。

他面无血色的样子吓着了问画，“少爷，少爷……”他拿手指勾着季显衣袖的下摆，轻轻摇了摇，声音中已然带着哭腔。他很想像季显安慰自己那样安慰他，但是他有自知之明，知道“别怕，坏东西我都给你打跑”这话从少爷嘴里说出来可以让人心安，从他嘴里出来就是笑话了。

问画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一时间恨起自己的无能为力来，不由从小声抽泣到嚎啕大哭。旁边的问琴问棋问书亦是有些惊慌失措，他们和季显一般都未及弱冠，最大的问琴也才19岁，大多是去年季显承爵后来到他的身边，几个半大的小子在缺少善意的金吾卫一路跌跌撞撞蹒跚前行，好在没有大的风浪。

哪怕前几日季显受了罚，也只是罚了半年的俸禄，纵然对他们来说这半年会难捱些，但毕竟季显还是欢蹦乱跳的，没有出什么事，可今日季显却是挨了责打，着实把他们吓怕了。季显刚抬出宫门的时候，问棋吓得瘫倒在地，问画直接哭得厥了过去，只有问琴还能强自镇定，哆哆嗦嗦掏出时刻备在身上打点的银裸子，求告抬出季显的宫人指点事情的缘由。

面上镇静的问琴实则亦是心乱如麻，身为季显身边最年长的随从，他比问画他们更清楚形势之不利，季显明面上位高权重，其实却是危如累卵，他在外受武将排挤，举步维艰，在内还受亲父和继母的阴谋算计，甚至要将他置于死地，偌大的安定侯府，只能寄身于破败小院一隅。身处内外交困境地的季显福祸全系于天子一身，若是失宠于天子，大祸立至。即便是还能得天子重用，今次受罚定然也会令一些蠢蠢欲动想把他拉下马的人认为行动的时机到了，届时不知生出什么事端来。

问琴也知道干粗活的宫人哪能洞悉什么内情，但除了向他们打听，他真是找不到人问了。通常的银裸子都有二三两重，但问琴随身带的都是一两银子一个，足足小了一半多。一人一两银子要说买消息实在不像话，幸而这都是些杂役，平日里很少有机会得到赏赐，能收上一两银子也是欢喜的。他们得了银钱，自然是满口好话，皆道：“侯爷不过是一时不察，差事上出了小错，陛下打了几板子以示惩戒，此事就此揭过，不碍事的。”

病急乱投医问琴将这含糊其辞的敷衍之语权当真的来听，聊做安慰。宫人拿着银子丢下了昏迷的季显走了，一旁还有晕厥的问画和半晕的问棋，他们人事不知倒是省事，只把问琴急得团团转。季显有伤在身，就这样背回去怕弄得不好加重了伤势，另外还有两个大活人也躺倒了，看样子就算叫醒了眼下也不顶事，问琴和问书统共才两个人，要人没人，要车没车，竟是连回家也不能了。

问琴狠狠咬了咬下唇，把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逼了回去。说到底，他也只是个被迫经历风雨的少年，没有人为他遮风挡雨，只有和他一样无依无靠的同伴，他们只能以自己单薄的身体强自对抗狂风暴雨的拍打，纵是身体扛住了千锤万击，可心却柔软依旧，难免有无法承受之时。

正当问琴惶然无助之际，左金吾卫将军何铎派了四个手下抬了着软塌来送季显回府。他们抬着季显，问琴背着问画，问书拖着问棋，这才回了安定侯府。

清姨见了季显的伤势，慌慌张张吩咐芙蕖、薇莳照顾他，而后就疯也是的跑了出去。过了半个时辰，清姨方始回来。她带回的棒疮药显然非同凡品，一打开精巧可爱的瓷玉盒，清香瞬间溢满了房间，问琴净手后以指尖挑起，给季显轻轻抹过后，他的指尖凉凉的，特别舒服。

除了外敷的药膏，还有内服的药丸，清姨分别由两个莹净雅致的白玉瓶装着，两个瓶子一般无二，只是上面的塞子一为红布包裹，一为蓝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