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2）

他开门见山问道：“竫儿，你自小聪颖好学，教过你的夫子无不夸你日后必成大器。若你当初留在弘文馆习文，凭你的才学和我们赵家的家世，入仕无忧。但为父执意让你弃文习武，舍近求远送你去漠北，此中缘由你可曾思量一二？”

赵竫不意父亲乍然问起自己从未想过之事，略一迟疑后才答道：“依孩儿浅见，父亲行事不外乎忠君爱国。”

赵学舟颔首道：“为父让你习武自是为向皇上尽忠，同时也是为了我赵家之基业，但更多的是为了你。当时你年幼，领会不得这其中的道理，为父没与你细说缘由便硬让你跟师父走了。今日你学成归来，是时候该了解这朝堂之事了。

我大旭高祖皇帝原为玄武国之臣，掌兵权后见愍帝昏庸，民不聊生，加之周边强国虎视眈眈欲伺机入侵，亡国之祸迫在眉睫。为挽救社稷于危亡，免生灵于涂炭，高祖皇帝代之称帝，建国号旭。

高祖皇帝称帝建制得到了朝中绝大多数士人的支持。这些家族在江山风雨飘摇之际，挺身而出，追随高祖改朝立国，建下不世功勋，在我大旭享赋役不及与子弟门荫入仕之恩宠，可累世公卿，效力于朝堂，我们赵家便是其中之一。

高祖以武立国，故引以为戒，谨防武将拥兵自重，实行分权之策。各地设折冲府，由折冲都尉坐镇，仅有领兵之责而无调遣之权。为防专将专兵，规定府兵每年分出部分调防它地，任何兵卒在一地不得超过三年；并跳过折冲都尉以其副将左右果毅都尉常驻军营练兵，名为折冲都尉副将，实则鲜受其号令。只有府兵入京番上或调防他地时才归折冲都尉统领前往。而府兵的调遣权则归尚书省下辖兵部牢牢掌握，同时需有皇上敕书和兵部符契方可调兵，在刺史和折冲都尉共同勘验后方可起兵，地方官员及折冲府无权调兵。

京畿重地的戍卫更是严格，分由互不统属的十六卫负责。这十六卫虽具归于专设的十六卫将军府之下，但也需皇上敕书方可行动。因十六卫将军衙门除调动用兵之外的一切事务皆决于宰相为首的议事堂，其位处于宫城之南，故得名为南衙十六卫。

南衙十六卫统领全国折冲府，在京城掌控的则是左右监门卫、左右金吾卫等十六卫，同样分五万卫军驻扎在京城外，唯有禁军犯上或者外敌围京时，才可奉天子诏入城护驾。南衙十六卫两年一轮换，无论城内还是城外，两年期满后，立刻轮换到各地，再从地方挑选精兵。同一折冲府每年调入京城者不得超过五百人，且打乱后混编入各卫，每卫来自同一乡里之人的数量不得超过五十人，每年每卫必须有一半人数期满轮换。十六卫受禁军牵制，但当禁军有变时，亦可反过来牵制禁军，为各地府兵集结进京救驾赢得时间。这十六卫平日负责值守城门和京城各方巡查，战时负责京城防卫。

除此以外，还有专司宫廷宿卫的禁军，因大营在宫城之北，常以北衙代称，亦称北衙禁军。禁军乃是皇上之亲卫，只供皇上调遣。但即便是被天子纳为心腹的禁军亲卫，仍实行内外相制，五万禁军驻守京城，另五万驻扎京畿及入京重要关隘。如此一来，以京师的兵力可对抗分驻京畿的禁军，统合京畿、要地禁军亦可抗衡京城禁军，且京城内外三年一次轮换驻防，纵使有怀有异心者，也难以常驻京城图谋不轨。

东宫还有十率府，其卫士为太子之亲兵，亦属禁军之列，有三千五百之众，皆选自禁军，两年一轮换。

除了分散兵权和将兵分治外，我朝还实行崇文之策，尊崇文士，鄙夷武夫，既打压了武将，又可令树大根深的世家不屑沾染武事，文武泾渭分明。世家以文为立身之本，武将则多出身于乡野，粗俗不知礼义，如此又更加招致鄙薄。

这样虽避免了武将跋扈和士族权臣把持兵权，却也祸害无穷，动摇到国之根本。现如今宿卫京城的十六卫须有敕书、符契方可调遣，仅有禁军因直接听命于上，可无调令在京中公干。若有乱臣贼子掌握禁军妄图犯上作乱，只需挟持皇上，京中乃至全国之武将皆难以起兵讨伐逆贼。

故为父希望你能领武职进入禁军。天子六军中，神武军为皇上亲卫中之心腹，有稽查百官之权，即便是调去地方戍守，也是离人不离心，往往是被皇上派作耳目探查地方官员，可直接向皇上奏事。若是能官拜大将军，遇府兵或禁军谋反的紧急情况可不经过陛下而调动神武军全员。你若能入职神武军，不但可将奸党恶行直达天听，在贼子作乱时还可借便宜行事之权，救社稷于倒悬。

另外，以武职入仕对你的前程也大有助益。世家子弟虽可凭家世以门荫入仕，但这门荫入仕靠的是父祖的地位声望和皇上对世家的眷顾，赐赏有限，无法兼顾所有的世家子弟，大多只施予继承家业的嫡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