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无争（2/2）

若郡主终究也没有告诉沐秋这个秘密，也许这真的是一个不得不守护的秘密。

往往在吹熄蜡烛入睡以前，是若郡主最期盼的时刻，在幽幽深夜里和沐秋说着南地北，即便望不到彼此的眼睛，也知道此刻在笑，此刻在愁。

可是，这些夜晚，只有寂静的夜和难以入眠的心，漆黑的让人恐慌。

清晨起来一如往常，沐秋做好洗漱，留下干净的暖水和帕子，匆匆离开若郡主，赶到厨房里做事。

少了几句玩笑，多了几束落寞。

然后，若郡主细致的打扮好自己，来到侧王妃身旁，等着厨房里的人送来早膳。

这些日子，若郡主常常出神，自己也不知道神游何方，侧王妃一句话要说六遍才能听见。

听见了，也只是浅浅一笑，轻轻低下眉梢，悄悄咽下苦涩。

侧王妃放下药膳，望着若郡主，心碎的蹙起眉头，“若儿，你瘦了。”

一句问候，换来戚戚无言，侧王妃的叹息比秋风更萧索，“若儿，新家太空荡了，越空荡越寂寞，越寂寞心越冷。”

若郡主浅浅一笑，斟一盅茶，轻轻揉在指尖，低眉望着鞋尖。

今晨雨破天晴，若郡主穿了一双白色绣鞋，此刻心底苍茫，犹如脚踏冬雪。

许久以后，侧王妃婷婷起身，取了一支南箫，回眸时怜音如雨，“若儿，你还记得那曲琴箫合鸣的《烛泪》吗？”

《烛泪》，是若郡主今生学会的第一支曲。

回忆那时，侧王妃耐心的教导，一个音一个音的纠正着幼小的若郡主，直到能一气呵成这支曲。

学会的《烛泪》的若郡主欢呼雀跃，却遇到侧王妃戚戚摇头，“若儿，这支曲出自名句——蜡炬成灰泪始干，送别一束生命，再也不能重回人间，怎能以笑容相待？”

侧王妃取过童年若郡主手里的南箫，轻轻搭在红唇边，第一束音便悲悲戚戚，仿若烛火临死之前的挣扎。

多年以后的此刻，又见到侧王妃将南箫搭在唇边，又听到记忆中的旋律，若郡主想起今晨床头的烛火，早已化作泪，不再回人间。

半支曲以后，泪滴染了丝竹，侧王妃将南箫捧到若郡主眼下，“若儿，这支南箫陪着姨娘长大，历经了许多凄婉年华，如果若儿不嫌弃这支南箫曾经沾染过风月味道，姨娘便将这支南箫送给若儿。”

一支箫，半生情。

见证过卑微的青楼女子变作尊贵的侧王妃。

南箫取自竹根，洞箫取自竹枝，南箫粗犷，洞箫婉约。

也许正因为粗犷，悲时才更悲，狂时才更狂。

“若儿，回到姨娘身旁吧。”侧王妃将南箫递到若郡主的手里，双手含着若郡主的小手，双眸里装满了殷切的期盼，“我们还如以往，每天弄音歌舞，与春雨为伴，与秋风共鸣，彼此守护着彼此，无争也无愁。”

无争，这的确是曾经若郡主眼中的侧王妃。

可是此刻，真的无争吗？

若郡主深深望着侧王妃，唇角浅浅一笑，轻轻抽离了小手，将南箫推还，“姨娘，有些事不值得争，那就无争也无愁，有些人值得争，那就应该寸步不让。”

这句话音很轻柔，却有如泰山一样的力量。

听过一支曲，听过几句话，若郡主似乎想通了什么，此刻轻轻扬起眉梢，笑容如此骄傲，“姨娘，生命如此短暂而美艳，就如烛火一样转瞬告别人间，若儿要去争该争的人了。”

若郡主踏向门前，方才觉得冷如白雪的绣鞋，此刻竟然觉得犹如轻飘飘的两团云，带着婀娜的姑娘，追向热气腾腾的厨房。

侧王妃追到殿前飞檐下，望着袅袅而去的若郡主，叹出几束凉薄之气。

这一刻明白了，那个听到《烛泪》就会哭泣的姑娘，已经永远离开了，再也盼不回来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也是厨房里最忙碌的时候，只要撑过这顿午膳，下午就能轻松许多了。

可是吴悠永远这么轻松，剥几根葱，洗几块姜，扒几头蒜，再为沐秋时时的斟茶倒水，这一天的活儿就算做完了。

另一个新进来的丁小小，做事还是一如既往的勤快，沐秋这些日子安排的三餐，肯定有一顿离不开面食。

丁小小每天跟着翠兰认真学做白案的活儿，再加上这些日子沐秋的安排，所以上手很快。

以现在丁小小的手艺，再磨练两个月以后，出了王府大门，独自能撑起一家主食坊。

若郡主一步进入厨房时，正见到其他人在灶台旁忙碌，吴悠往茶壶里慢悠悠的添着开水。

平时和人说话都会脸红的若郡主，此刻勇敢的望着吴悠，虽然每一个字都轻飘飘的，但是每一个字都很清楚，“吴悠，你去将闲下来的笼屉刷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