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第二节 漫步人生路（1/2）

在赵定北说完这段话以后，他忽然想起来，自己这个话恐怕是落入了赵筠的下怀了。

“哥，你忘啦？我是从河阳过来的。”赵筠格格地笑起来，将自己长着茧的手展示给他看，“编篾这种活计，对我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赵定北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算是撞到你这手艺上面了。”

“小姐可以和院里的女工们比一比，看看你们编灯笼的手艺谁更好。刚好大年头的，可以做个比赛。”乐正绫道，“比比赛，吃吃糕点，喝喝茶水，也不错。”

“这我肯定比不过她们，”赵筠摇了摇头，“我被接回来都一年了，期间也没有做过什么，恐怕手老早就生疏了。”

“那趁这个时候刚好学起来嘛。”天依也握了握自己的手，“这个也属于强身健体的一部分，早在《七发》里面枚乘就说过，楚国那个太子之所以这么有病，主要是因为现在贵人之子，宫居闺处，内有保母，外有傅父，想交什么朋友也没地方去，也无什么事好做。长期以往，自己不劳动，人是吃不消的。”

“这么说在外面干重活的人反倒是身体更健康一些？”赵定北摸不着头脑，“反倒我们更不健康？这和我平时看的那些仆役们好像不一样……”

“也不能这么说。你们虽然人体不劳动，但是每天摄入的蔬果啊，肉啊，鸡蛋啊，奶啊，都比他们多。当然，细粮吃起来确实没粗粮有营养，但是每天能补充很多的蔬果肉蛋，就已经远胜那些农夫工人了。再是劳动也得有个限度，如果过度劳动，比方说一天干六个时辰活，或者竟日工作，不得休息，那甚至有的人会暴死。然后每次干的活如果量特别大，老是压迫某一个器官，那人老了以后那个地方就吃不消，磨损太大。”

“你这么说，才和我的看法相合。”赵定北这才点头道。

“这么看这个门道还挺多的。”赵筠问她，“你们海国怎么健体？”

“各个大小城市都有开健身房，顾名思义，就是让人在里面运动的。里面占地不大，但主要有各种器具，比如跑步机，有两个像翻车那样的带子，大概不到一丈，人在上面可以确定跑的速度，然后那个带子会照那个速度旋转，人就好在上面跑。这样就在方寸之间，你都能跑个十多里的量。”

“就是走步么？”

“还有别的。”天依又向她们介绍了一些推胸机、健身车、划船机这类的器材，每种器材都有一些用法和相关的目的。有的人到那边是练肌肉去的，有的是练耐力去的。

“这也算你们海国的百工之一了。”赵定北道，“我原先一直在想，如果海国一部分人不种田，那他们应该到哪去工作。现在我算是明白了一部分的去向。至少造这些器具，开那些店铺，总有一些赚头的。”

“当然。”

“再就是在健身房外的话就是各种室外的运动了。照样是跑步、踏球、打球这些的。游泳也可以。”

“总之不会伤到身体，就可以。”乐正绫补充说，“正确的姿势很重要。”

“不过现在以筠儿的身子，跑步肯定不行。我们就陪她慢慢走一阵，然后筠儿简单地做点小手艺就好了。至少手不停下来。”

“好。那妹妹今天就归洛夫人和乐正夫人安排了。”

赵定北寻回去准备出发登车。若按这两个海国人说的这样的话，自己同父兄驾车出游应该也是一种强身健体的方式。

“哎，刚好我们顺路。”天依叫住他，“我们先到府里看看。等太阳再升高一点，我们回来用朝食。吃完再看看画、做做手工。”

“那也可以。那妹妹就跟我到车前面，同你父亲、大哥二哥道个别吧。”

三人遂扶着筠儿走出院门，沿着轴线走向正门去。

“我记得我去年刚来的时候，也是被洛姐姐接着看家里的房子。”赵筠仰着头看门墙和堂上的斗拱及彩画，“她跟我说了许多这营造上面的事，还有这些欂栌等等的名称。只是洛姐姐当时还不为你们所重。”

“本来应该早重视一些的。”赵定北晃晃脑袋，“也没办法呀，洛先生一开始进府的时候，也没同我们说这些，我们都没意识到海国有如此多的事情。我当时还以为她就是在那几个破岛上，要么是打鱼的，要么是走船的后代呢。关于海国的一切事情，还都是你告诉我的。”

“我当时是光忙着吃饭了。”天依道，“到这异乡来，不提改变这里，单是自己得活下去，就不容易。我记得当时在市上的时候光是考虑吕兄和陈兄的生计，几个人能吃到米、蔬菜不，然后突然被小公子卖到府里，又莫名其妙地跟晏柔挨了顿打，那之后为奴的时候事务又琐碎，又动辄得咎，还经常跟同为仆役的人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吵起来。你说人吧，那会确实是自己在生存，但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么更高远的事情。”

“一直到洛先生被小姐、莫先生，还有我父亲好言救了以后，当上先生了，才跟我们做这些。”赵定北的声音忽然小了下来，“早知道洛先生是这等样人，和一般奴仆有别，我在前几日就不至于那么……”

“其实我刚来没多久就知道洛姐姐有一手。她能用一些符书把我的音给扭正过来，相当不容易。后来我知道汉地是没有这些的，徒是海国有。”

“嗯，那次正音。”赵定北背着手，“要是洛先生能在我买来的时候就能为我们所用，那不管是朝廷的事还是父亲的事都会好做许多。今年的战果估计也会更大。”

“要说战果，也得是洛姐姐和绫姐姐说才是。她们才是全过程把河西打过一遍的，她们就不喜欢动不动谈打仗。”赵筠不太喜欢这个哥哥动不动就把战事挂嘴上。她听天依和阿绫说塞外战事时，不管是她们部下死掉的马，还是在大坑里烧尸体，还是倒在地上满脸是血的骑士，阴阳无义的部落贵族，她从两人口中得到的反馈往往都是比较负面的。反倒是同哥哥一块的时候，他动不动就喊着上河西、上塞外杀一阵。

赵定北自觉在战争阅历这方面确实比不上已去过河西的两人，所以避开了这个话题。

“不提这个，就算在生活上，也是颇多便利的。”

“可惜啊，去年我还以为能同洛姐姐、莫哥哥安安稳稳地活在洛阳的小院子里。冬天的时候我想，冬天种点腊梅，春来的时候再买点春英，让莫哥哥和洛姐姐看了都说好看。没成想去年冬天的那些事……事情和人都太捉弄人了。”赵筠看着自己家里宏伟富丽的建筑，“或许这个时世就是这样，前年的时候我根本想不到能当个小姐，去年的时候根本想不到莫哥哥是那种人，今年我又想不到什么呢？”

“时间是这样的。时间能洗刷掉很多东西，又会有很多事情向我们过来。”天依安慰她，“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筠儿能不能在未来尽可能活自己想活的生活，那才是得刻苦绸缪的。人是会变的，指不定筠儿能倚赖君侯的威名，将公子调教调教，让他对你言听计从呢？或者，公子可以去找婚外的人，筠儿也可以去找找真正心仪的公子，之类的。”

“洛夫人，你这又在教我小妹什么奇奇怪怪的事了。”赵定北闻到了一丝敏感的话题。

赵筠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