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又是一年(2/2)
云玉娘忙过来,“这,给我们家送什么年货啊,好端端的,做什么呢!”
几个妇人却已经将手里的篮子放在了院里的石桌上:“要送的要送的,若不是你家阿莞,咱们现在日子也没那么好过,都是些小东西,我跟你讲,你得收下啊,你要是不收下,我跟你翻脸!”
云莞跟云珍儿也过来看着,却见篮子里是一两节腊肠或者腊肉,或几个鸡蛋,或自己做年糕、糍粑。
其实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但却是他们能拿出来的最好的心意。
云玉娘瞧着,道:“这样客气做什么啊,都是乡里乡村的,再说了,都给工钱呢,又不是白做事的,咱不来这一套啊,不来,你们拿回去,拿回去,家里还有小孩儿吃呢。”
“那也不能啥也不送,上一年咱们什么也没有,送不了,今年你不能再拒绝了啊,收着收着,别推着了,行了,东西送到了,我也回去了啊。”
云玉娘和云莞以及云珍儿要把篮子塞回她们手上,这些人动作却快,推掉了,摁着放在桌上,逃也似地回去了。
看着桌上的五六个篮子,云玉娘无奈,也笑了:“怎么这样客气啊,真是!”
云莞笑道:“算了娘,既然是大家的心意,那咱们就收下吧,等下送些回礼回去就是了。”
云莞多少能明白大伙儿的心思。
从前的苦日子过惯了,今年上林村却像改运了一般,大伙儿心里高兴,底层的老百姓们虽然嘴碎、话多、不乏些小算计贪图些小便宜,但实际上大部分仍旧是朴实的。
他们对美好生活的满足与幸福感不知如何发泄,便直白地将这样的改变归源自帮助他们做出改变的人。
送些东西表达谢意,也能让人心理上轻松一些,觉得亏欠感没有那么强。
“也行吧!”云玉娘没想那么多,笑道:“等下就送回去。”
于是接下来的小半日,云莞就专门收东西了,跟上一年不一样的是,今年大家日子好过了,送的的东西也大方,有那些跟着云莞酿酒的人家、有跟着云珍儿在红颜坊做胭脂的姑娘的人家,还有彩丝阁、人间至味帮忙的。
云家院子里热闹得直到天快黑了才稍稍安静下来。
两房人围在一起吃了一顿丰盛的年夜饭,鸡鸭鱼肉样样俱全,两房人原本是分开吃饭的,自从做生意之后为了方便,便合在一起吃了,用过晚饭之后,围在一起守夜。
上一年云莞做了油茶给大家喝,今年换了另一种花样。
用羊奶跟茶叶做了奶茶,这味道比之油茶更让云家人接受,小琛跟霜儿便连着灌了两大碗,双眸清亮:“甜甜的,还要!”
云莞给两人舀了一小勺:“不能再吃了,晚上睡不着觉。”
“好吧。”
云莞笑道:“等下阿姐给你们做烧烤吃!”
“好耶好耶!”两小只跳起来拍手欢呼,云珍儿跟大伯娘正在一边用竹签窜起烤料,回过头来瞧着,不由得笑了。
这样过年,真好呀。
云莞托人从陵阳城买了几个烟花礼炮,喝完了奶茶,边上的炉子里架着烤串在烤着,院子里一阵香味萦绕,飘出了院外,吃到兴起,她带着两小只在院子里放烟花。
三人对烟花都兴致勃勃,却都怂得不行,云莞手里拿着小火棍,小心翼翼地靠近引线,尝试了好几次都对不上引线人就啊啊啊啊叫着跑开了。
两小只自然也不敢,像两只小尾巴一样跟在云莞的身后叫。
云玉娘和云奶奶瞧着,笑得合不拢嘴,最后还是云玉娘上前去,接过云莞手里的小火棍:“去去去,边儿去,让娘来。”
她笑道:“有玩心,没胆子。”
说罢已经点燃了引线,而后听得一声“咻”的声音,烟花升上天空,“砰”的一声炸开了,散成五颜六色的花朵。
小琛和霜儿都开心地跳起来鼓掌:“好漂亮呀!”
云珍儿和云怀诚也过来凑热闹了,不在生意场上,大家都是十几岁的少男少女,喜欢新奇的玩意,“真漂亮!”
“好看,明年要多买几个!”云怀诚说。
云玉娘笑道:“明年是该多买几个了,不过明年阿诚就要成亲了,还跟小琛和霜儿一起玩闹么?”
话说得云怀诚脸色大红:“二婶,你也来打趣我!”
云家闹出的动静太大,周围不少孩子都跑出来看热闹,一时间欢呼雀跃的声音不少。
云莞在旁边看着,笑弯了眸。
不知不觉间,一年就过去了。
她看着空中的烟花,心绪不知不觉间,早已跨过了西江,跨过了又高又远的脊山,念着藏在心底的少年。
不知萧韫之一人在外地,又当如何过年?
对于战场上的将士们来说,过年,于他们而言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战场上风云变化,岁月不知几何,生死都在旦夕之间,又有谁记得年节之事呢?
北丘国本是游牧民族,与中原之地不同,并无春节这一说法,但却知道汉人的年节之礼,晓得大家渴盼春节,此时当时最思乡的时候,军心最不稳。
往往在这种时候,他们便会加剧进攻,就算做不了什么,也要击碎东澜国的将士们对于年节的感情,从而干扰军心。
大年三十这一晚,江南锦绣繁荣,烟火繁盛,北境却刚刚经历了一场规模巨大的战役。
战士上从战场上退下来,连续两日的战斗,已让他们筋疲力尽,还有不少士兵受伤了,北丘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是存了不让东澜国的将士过一个好年的心思。
谢揽云已恢复大半,但萧韫之不放心,加之谢揽云有意想让萧韫之留在军中一段时日,所以萧韫之也并没有离开,多年来第一次在北境跟谢揽云一道过年。
此刻的萧大公子,成了个跟在镇远侯身边的小兵小卒,那富贵公子的慵懒气一收,倒成了个无人问津的小兵卒。
他穿过伤痕累累的战场,穿过疲劳得倒在地上便能睡过去不知年岁几何的士兵们,穿过北风呼啸的营地,在军营大帐的角落里听着一群将士在谈话。
直到午夜的更声敲响,新的一年过去了,众人才感叹了一声,纷纷走出了账外。
谢揽云身上带了些轻伤,带着萧韫之走上了关门高墙,极目远眺,前方乌黑一片,沉沉压抑,舅甥两人看着狼藉的战场,沉默了小半个时辰,谢揽云才轻叹了一声:“走吧。”
回到府中的时候,已是丑时末。
萧韫之换了一身衣裳,却半点睡意也无。
桌上还放着两坛千山酿,他拿了一坛跃上屋顶,以屋脊为枕,对着南方的方向,悠然地喝了一口佳酿。
这酒啊,来了北境,味道竟也没有那么浓了。
高高举起的左手手腕上,那几圈红色的头绳依旧干净而鲜艳。
少年轻轻笑了一声,仰头望着天边弯月,低声道:“阿莞……”
北境辽阔无边,今夜却已盛不下少年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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