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出口（1/2）

“那天我和青枫把所有的酬劳都给了那个老头，可是之后我们再也没见过他，连他是不是死了都不知道。可我们知道，若是再在别的码头，是不会有工头要他的，也不会有人像我和青枫一样把钱给他。”

“后来青玉会写字了，我带着青玉去撰文卖字，代写家书。青玉长得好看，小小年纪就已经显露出不错的姿容，于是当真有人来佯装代写家书，只为逗弄一下青玉。”

“起初我们都以为是逗逗小孩子，毕竟青玉不过几岁，又懂些什么？可后来，有个人直言说要我将青玉卖给他，如此我便能得到一笔钱，再不用代写家书。青玉被吓得哭着求我不要卖她，你可知我心中作何感想？”

“我希望我的妹妹，在听到别人挑唆我卖她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觉得这件事可笑之极，觉得那个人无聊无趣，令人厌恶，觉得这件事违法犯罪，天理难容。”

“而不是哭着求我别卖掉她。”

“我知道这是时代差异，毕竟我的时代，是从你这个时代开始，一百年一百年进化摸索而成的。但是我上一世出生在那个时代，又怎么能在这个时代生活下去？我看到的全是阶级斗争，看到的全是重男轻女，看到的是名门贵族草菅人命，看到的是普通百姓饿殍遍野。”

“我一腔热血想要改变这个世界，可是十四年过去了，我到底改变了什么？唯独与我亲近的这几个女子，尚能读书，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还要时时刻刻紧盯着家族动向，生怕霍豫立趁我不备，将她俩随意许配给哪家，做了政治联姻。”

“我家的闺女们都不会武功，我要天天谨慎小心，让她们远离危险，一个人配备五个影卫，出门的话，还要再跟五个护卫。”

“是我多虑吗？可是四年前，若不是你救出青玉，如今我和青玉安在？”

“霍夫人在世之时，青黛险些被指给不学无术的栾家公子。因着要对付我，霍夫人动作不断，险些玷污了青黛的清白。”

“这还是在自己家，我花了四年的时间让霍府上下能顺我心意对待他们，可我又能花多少年，去改变霍府门前的一条街？又能花多少年，改变京城？改变遂国？”

“祖祖辈辈几千年才做到的事情，我霍青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这是十四年来，这个世界给我的教训。”

“所以，我如今已然是能帮则帮，不再好高骛远，想着整改整个世界了。只求能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把我身边这些人保护好，至少要让他们走上自己想要的路。”

“在此之后，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我也该离开这个不属于我的地方了。”

霍青时说到这儿，心中钝钝作痛，生活了十四年的地方，她终究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生活了十四年，这个地方对于她来说，仍然陌生，仍然没有归属感，她仍然不知道要如何在此生存。杀伐果断是她，多愁善感是她，心思缜密是她，冲动易怒是她。她到底是更想要活得自我一些，不愿再虚以委蛇。

说话完，便是良久的沉默。陆闲不说话，霍青时也不说话。霍青时不确定自己这些话陆闲能理解几成，更不知道他心中作何感想。想来四年的好友突然告诉自己，不属于这个时代，不属于这里，迟早要离开，换做是谁也不太能立刻接受吧。

“你一早就想好要走吗？”陆闲问。或许是因为半晌无言，他的声音有些干涩，能听得出他说话的艰难，咬字也有些浑浊。

“没有。一开始我怎么知道有天机神仙这么个变数？只是当我发现他很有可能有穿越回去的办法的时候，这个计划就已经开始盘算了。”霍青时诚实道，“只不过在找到时空穿梭机之前，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毕竟我不是专业的，能不能修好，能不能操作，都是问题。”

陆闲点了点头，说了句有些累了，便也不再等着看积水从哪儿流，转身回了洞中。实验室里面有桌椅，陆闲看了一眼，还是走进了那个只有一张石桌的放映室。

外面的东西与他来说，没有一件是熟悉的，甚至没有见过的。唯独这里，至少关掉投影仪后，还有一张石桌是他见过的，是他确信的。

他心底有些惴惴地难受，不安和烦躁一起涌上来，让他心口发闷，还有些疼，不知道是不是伤口又裂开来。他盯着半开的门，能从门缝看到外面的实验室，各种各样的器材，机械，还有自己叫不上名字的东西。

自己不过置身于这样一个小小的不属于自己这个时代的房间，就觉得不舒服，抵触心极强，那霍青时置身于这样一个天地，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和她那里有着天壤之别，岂不是更难过？

明明已经有了同理心，明明已经理解了霍青时想要离开这里的原因，可陆闲却两眼一闭，不去看外面，扭了头去，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霍青时是了解他，是很了解他，可是他藏着掖着的小心思，又怎么会被大大咧咧的霍青时轻易看透？他既然有心去藏，又怎么会被霍青时发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