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千年一叹(1/2)
这个时候居然有人出言指点珠玑,纵然这个人说得煞有其事,然而在场大多数人潜意识里便会认定这纯属无稽之谈。更何况陈闲的话太有针对性,众人若想在短时间内理解这句话,至少本身须得具备相应程度的琴道造诣,而即便本身造诣已达到能在短时间内理解这句话的层次,可是在未曾听过原版作为比较的情况下,又有几人能真正的听出这其中的道理来。
甚至郭见深压根就没听出自己的这首如鱼被珠玑改动过,一是珠玑的改动非常细微与巧妙,二是他之前并未专心听曲,而是幻想着自己的这首曲子传扬出去之后给自己带来的名气增长,陈闲的这盆冷水无疑使他浑身一凉,他心中的怒意也陡然升腾起来了,这情形如同当日水亭之内,但他此时并未讲任何话。
书楼前的这片场地突然有些冷场,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叶子由左看右看,摇头叹口气。
而压抑已久的场地,此时骤然间喧哗起来。
“那人谁呀?他说珠玑姑娘弹奏的这首曲子还不够好?”
“什么改动不改动,这可是郭公子写的曲子,绝对不可能存在任何问题。”
“莫非那人便是我们书院以前的学生陈闲陈照生?我听说他以前没什么才学的啊。”
“依我看,多半是他以为自己现在是驸马了,所以认为自己很懂了,呵……本想出头露面,反倒哗众取宠了。”
果然在场大多数人认为陈闲自恃身份乱加评说,这正是郭见深和庄岳二人乐意看见的局面,这三人彼此对望一眼,各自冷笑起来。此时这样的局面与当日水亭相同,老实说陈闲已经有些生气了,他说这些话的本意其实很简单,纯粹因为今日既然是琴会,那当然应该实话实说,如果连说句实话都会引来众人的非议,那这还叫什么琴会。
“琴会琴会……当然各抒己见,既然你们这么大的意见……”陈闲看向众人,摊摊手道:“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
坐在他对面的一位老人摇摇头:“各抒己见没错,问题是……陈大驸马你不能信口开河啊。”
陈闲挑眉看向对面,他身后暖儿突然一指那老人:“哼……我家驸马爷哪有信口开河,我看是你自己根本听不懂!”
能坐在椅子上的皆是有身份之人,这老人被一个小姑娘指着鼻子说自己不懂,顿时老脸一红,心下很是不悦,碍于陈闲的驸马身份,他自是不好发作反击,当即冷哼一声转过头去。其他的同坐之人见此一幕,看向左右之人对视一眼,无论他们认为陈闲说得有没道理,原本就没想过掺和进来,这时候更加不会开口讲话。身旁的云老伯爷也是始终保持着沉默,他对陈闲这个勉强有着一层亲戚关系的人还处于初步认识阶段,不过总体印象不是很好,觉着陈闲性情有些浮躁,爱强出风头——当然,这属于他对于陈闲那番话的不认同才产生的个人偏见。
场地上的议论仍然火热。
小夜半楼的众位姑娘也有人发问:“怜色姐姐,你说那个不知听不听得来的驸马爷,他到底说的对不对?”
水怜色想了想道:“似是有理,想想其实无甚道理。”
燕雀楼众姑娘这边也有人询问羽音姑娘:“姐姐……姐姐,你说那人说的有没道理?”
羽音沉吟半晌道:“再多侧重泛音,可能会矫枉过正,很难说。”
有人不置可否,有人直接认为毫无道理,叶观之和叶华庭的看法也与大众相同,他父子二人都是清楚如鱼这首曲子存在缺陷的人,可以说他们今日期待的与陈闲一般,珠玑的改动在他们看来也已经接近于完美了,陈闲的那番话他们认真地思索一番后,觉得陈闲有偏执于逞强称能的动机,这不免让他们想起当日水亭一语中的之事,认为也有可能是出于这个动机。
倒不是他们不愿相信陈闲或许真有这个能耐,委实是才两年多不见,若陈闲真已成长到如斯地步,他们根本想都不敢想。
珠玑并不清楚陈闲的过去,她思考陈闲的话不会带有任何的偏颇心理,只会顺着那些话直线深思下来。
因此她认为陈闲的话非常有道理,所谓美中不足,陈闲指出来的恰巧是那一点点的不足之处,与此同时她又忽然想起暖儿交给白梨花,白梨花交给自己的那首谱子,那首曲子这些时日给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震撼,而那首曲子正巧出自于陈府,虽然她不知道那首曲子究竟出于何人之手,因为暖儿当初并未告诉白梨花,白梨花自也无从告诉她,但由此可见,她想这位驸马爷即便不是写下那首曲子的人,想必与写曲之人有莫大关联,也想必于琴之一道造诣奇高。
珠玑便是这样认为的,丝毫没有小瞧陈闲。
……
……
陈闲一句话让自己成为了众矢之的,也稍稍拖慢了琴会的进度,当他不再讲话,场上各种声音便也很快消停下来了。
珠玑这时候望向众人,开口说道:“接下来,也是一首新曲……”
她说话的时候,目光看着暖儿,暖儿也正好看向她,一个眼神的对碰,让暖儿陡然想起那个赌约,一颗心不由噗通一跳。暖儿又转过视线看向珠玑身旁的白梨花,白梨花也已经抬起头,并向她点点头歉意一笑,暖儿晃晃神,也立马回之以笑,无需任何言语,她知道这叫冰释前嫌,也能猜到她们主仆多半商量过,会在今日此时履行赌约,意味着离骚即将出世。
“这首新曲的曲名……”珠玑好听的嗓音稍顿:“待珠玑弹奏完以后再说曲名吧……”
“原来珠玑姑娘还另外准备了一首新曲……”众人大多欢笑起来:“我等今日能大饱耳福了……”
小夜半楼和燕雀楼那群当红艺妓也已翘首以待,众女叽叽喳喳:“却不知是她自己写的,抑或又是他人为她而写的……”
到得此时,陈闲前一刻引发的那个小插曲已被众人抛之脑后,然而珠玑却迟迟没有开始动手弹奏,这无疑让众人更加期待这首新曲。珠玑此刻脑中回想的是她这段时日练习离骚的那一段段旋律,以她的眼界和博闻,此时忆起离骚这首曲子,心情仍然久久难以平静,待她闭上眼再睁开,纤纤玉指终于动了。
左手中指轻触琴面十徽一弦,同时右手中指轻勾一弦,第一个音节飘荡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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