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 贺天入京(高浪潮)(2/2)
在外头拦着赵老太太的阮正隆浑身一僵,转身拔腿就跑,入了门,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娘!”
赵老太太恍以为自己的耳朵废了,她转头看向一旁的赵越,道:“方才,你听到了什么?”
“阮老太太死了。”
赵越平常,可是半点舍不得用上什么敬词,死了便是死了,仙逝?
这样的人,神仙还能要?
那神仙铁定是这世上最苦的差事,没有人愿干,逼着那些恶徒去做。
赵老太太陷入了深思,她沉吟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
“哎呀,老姐姐啊,竟没想到你这一生临死了,却是我送你走的,见了你最后一面,倒也是痛快。只可怜了你疼爱了一世的女儿,半点苦都舍不得让她吃的女儿可能来到你面前见你最后一面。她可是个刻薄之人,连相亲相爱多年的夫君死了,一天也没给守过,这样的人当真是忘本。”
赵老太太话落,突然沉默了起来。
想到她早亡的儿子,想到了她那被阮文慧隐瞒最后死于非命的孙子。
她那一瞬悲痛欲绝。
“赵越,咱们走吧。”
老太太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朝外走去。
出了门,她却命人将那巨大的画贴在了地面上,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那是一张放大了数倍的画,上面之人清晰得就连脖子上的红痣都看得一清二楚。
赵越见状,问道:“祖母,我以为阮老太太去了,你不会将这画贴出来。”
赵老太太摇头,“正因为她死了,才让我想到了那阮文慧可能还活着,而我的儿子,孙子都没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的心愈发难受,恨不得跟着他们去了。”
“那贱人要还活着,我就会永永远远将这图存着,有朝一日,我要活着见到了她,必定要将这污秽东西甩到她脸上,让她羞愤而死。”
赵老太太喷出了一口气,她一定要给儿子一个交代。
否则,她绝不能下去见他。
夜里,一行商队停在了江边。
春夜里,奔腾的江水寒冷透着丝丝水汽,刮得人脊背阴寒。
商队在此扎了帐篷,夜色里头,一行人在外头取火,烘烤着今晚的美食。
商队的首领是一个南方的商人,他让人都坐下,便拿出了干粮,一堆人就这火堆,烧起了水。
阮文慧与贺芝兰坐在人群里头,不起眼的祖孙,却偏偏是最怪异的祖孙。
什么慈孝二字看不出分毫,孙子像是哑了似的,而奶奶更是低垂着头,仿佛生怕和别人说上一句什么。
二人啃着馒头,听着商队里头讨论的事。
“还有三日左右便能到帝都了,到时候我一定要去采买帝都最好的胭脂。”
“我要购买香料,我娘子最喜欢帝都的香料,每每熏洗衣服,都是久香不散,十分迷人。”
贺芝兰痴痴地听着,眼底出现了向往之色。
大元帝都,魔一样让人神往。
她真没想到,还真有一日,她能来到这。
她回头看向憋足了多日的阮文慧,低声问道:“娘,往后咱们要享福了。”
阮文慧点了下头,心里也认同了起来。
“一旦我们在大元站稳了脚跟,便是泰金那拍马都追不上。泰金那样的附属小国,素来笑贫不笑娼,咱们只要做了人上人,有朝一日回了泰金,便让那些欺负过我们的人低下身来像狗一样在咱们面前摇尾乞怜。”
贺芝兰闻言眉头也舒展了起来,眼底隐隐有了几分志在必得。
不知为何,此刻她脑海中浮现的是那淡然自若的身影,八岁的女孩,被人众星拱月般围绕着。
贺颖儿,终究会成为她脚下的奴。
二人此刻放松了警惕,殊不知离他们不过三米远的地方,两个乔装成了富人的男子盯着两人。
夜色渐渐浓了。
人困马乏之时,阮文慧与贺芝兰回了帐篷,就要入睡之时,听得两人大骂了起来。
“你偷的我的玉扳指?”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没偷,你让开。”
“交出我的玉扳指,否则休想离开。”
“滚开,我说我没拿你的玉扳指,刚你离开之时我看到的一对祖孙从你面前经过,你为何要冤枉我?”
动静越来越大,吵闹声就在离阮文慧他们最近的帐篷。
阮文慧深吸了一口气,警惕地爬了起来。
帐篷外传来了声音。
“你们二人可是祖孙?”
阮文慧皱起了眉头,“我都听到了,你的玉扳指我们没拿,丢了就再找找,我们要休息了。”
门外许久没了动静。
阮文慧长叹了一口气,抱着贺芝兰沉沉睡去。
一股淡淡的香味袭来,阮文慧一无所觉。
直到半夜之中冰冷的寒风吹得她瑟瑟作抖,她才惊地炸起。
这是江水之上,阴测测的冷水灌入小船里头,浸透了她的衣裳,她狠狠得打了个冷颤,见着身边躺着贺芝兰,她忙推了推,贺芝兰睡死了一样。
阮文慧气急,当即就给了贺芝兰一巴掌。
贺芝兰痛醒,见着这黑森森的广阔的江面,那浩荡的江水掀开大浪,拍面而来。
她被这冷水一激,惊骇地坐了起来。
她下身已经被江水浸透,湿冷的气息刺激着她的骨髓,她骇然道:“娘,咱们怎么会在这一艘沉船上?天啊,娘,我不想死。”
船已经沉了一半,这条江水是帝都的国江,因为水深湍急,得名激流江。
阮文慧也是骇破了胆,她左右看了眼,乌黑的江面,仿佛是个无底的深渊,她忙伸手入那刺骨寒冰的水里头,用着手滑动了起来。
贺芝兰也用手拼命滑,她早已经冻得双唇惨白,整个人直冒寒气。
“娘!”她哭了起来,抱着阮文慧,害怕地浑身直颤。
没有用了。
江水湍急,哪儿是她们两双手能够相抵。
阮文慧瞪大了双眼,看着整条船被江水吞没,她死死抱着贺芝兰,二人在江水中起起伏伏,救命声,惨叫声,先是凄厉,后是声嘶力竭,最后纷纷都弱了下去,没多久,就没了踪影。
那站在岸边的两人对视了一眼,就将身上的华服脱下,快速离开了此地。
日子一晃,已经是三个月过去。
一个不起眼的小城里,起了闹闹哄哄的大事。
知县段大人回了家,对着娘子长吁短叹了起来。
“真真是神了。”
段夫人双眼一亮,道:“这两日咱们州府都传遍了,我也得了消息。”
段大人猛拍了下大腿,“谭大人上次回来,带了个相士,说是要看祖坟,是我特地接待的。你可还记得?”
段夫人白了他一眼,“这事我当然记得,那祖坟竟没想到颇了一个洞,谭少保命了人将坑填上,还按照那相士所言,给修了下祖坟。”
“咱们这州府谁不知道谭少保,多年以来从没有做过正职,就在这个月,朝廷传来消息,少保大人升官了,正一品太保大人。听上面的意思,怕是要入主内阁啊。”
段大人来回走动,激动地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段夫人只听说谭大人升官,却没听说入主内阁的消息,这可真是他们这最大的消息了。
这小城能入京做官的人不多,职位最高的非谭唯忠莫属,可人人都在叹息,不知道谭唯忠什么运到,十数年都做不了正职,怕也只能到这一步了。
人人原对谭唯忠不抱多大希望,谁知道谭大人带了个相士回来,修了下祖坟,这才一个月过去,就有如此大的突破!
段夫人站了起来,激动地道:“可打听了那相士哪里人氏?你在这卡了六年了,若今年还不能上去,怕也就这样了。”
段大人点头,“说是邕州的一个叫做动乾坤的相士门,慕名而去的人日日排队都轮不上我呢。这事也已经名动京都,这会儿京城世家高官恨不得都飞过去呢。”
段夫人恨声道:“那还不快点,就算你不能去,我让我父兄帮着去一趟,多给些银钱。”
段大人拍案定了下来。
近日,邕州来往之人真真是把关巡抚和安县令给吓个半死。
那次谭大人前来,已经杀了两位一个措手不及,这段时间京中的高官更是不要钱似的,一个接一个来到邕州这破地。
关巡抚笑着接着一个又一个,每天都僵硬着脸回家,与娘子哭诉。
偏没人让他休息,太子少师,蕲州总兵,督察院左督御史大人,翰林院掌院学士,没一个是低于二品的官员。
关巡抚每天冷汗涔涔,应对之间战战兢兢,他一度以为这巡抚的位置怕做不久了。
可偏偏这些人都前往一个地方。
这地方唤作悦宾酒楼。
关巡抚细细打听,这悦宾酒楼也没什么独特之处,不就是一个寻常人家开的酒楼。
他便让人打听这些官员都和谁有来往。
偏这些大人竟都口风很紧,并告诫关巡抚,莫要多事。
关巡抚讨了个嫌,没奈住好奇,终究还是让人查到了蛛丝马迹。
动乾坤。
这个在京城已经响亮透彻的名号,这个令谭大人一举进入正一品太保位置的神秘相士门。敛财无数,与各官员都有极为密切的关系。
关巡抚亲自去察看,就看到那些人沉着脸色坐在了各个房间。
关巡抚忙请了他们去府上歇息,不想这几人竟纷纷商量了起来。
“咱们抽签决定吧。既然大师不愿意一次性见这么多人,按号来。谁先抽到一号就在这酒楼等,其他人就随关巡抚回去。”
好大的架子!
什么相士竟敢甩这些人的脸?
关巡抚只剩下目瞪口呆了。
他立刻让人去找安县令,叫安县令留下来陪着抽到了一号的都察院左督御史大人。
顺便让安县令好好观察前来与御史大人会面之人。
贺颖儿与贺天状若与周老板谈及贺小娟的婚事,安县令见状,倒是没有怀疑这两人。
只是姜火进来之时,安县令才点了点头。
姜火,乃是邕州有名的相士,只是没想到相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贺颖儿与贺天依旧去了另一个屋子,二人有了些许默契,竟真的让周老板拿了笔墨纸砚上来,贺颖儿听着里头的说话,跟着贺天共同完成了一幅春山农园图。
“你是说我会早死?”御史大人将安县令遣了出去,却听到姜火这令他意外的答案。
督察员左督御史总觉得身子有些不适,混混沌沌的,总有些不顺。
他请了不少大夫,大夫只说身体康泰,没什么大碍。
姜火点了下头。
御史大人将茶杯一甩,指着姜火道:“你凭什么这么说?胡说八道!”
他虽不算是年纪轻轻,但出生世家,并且少年大才,年纪轻轻就坐上了顺天府府尹。这才知天命的年纪,又没病没痛,为何会早死?
姜火也是嘴角一抽。
他哪儿知道你这看过去面色红润之人会早死!
只不过隔壁屋子的主子传来消息,他照实说罢了。
“敢问大人,可曾被过继过?”
贺颖儿测算这御史大人的命数,是个克命,如若不是早过继给别人怕也活不到现在,更没有这样的好运道。
御史大人一惊,脸色就沉了下来。
姜火又道:“既是大人被过继给人家,还请问大人,您养父可是已死?”
御史大人这会儿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他诧异地抬起头来,竟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您的生身父亲怕也已经没了吧?”
“你到底是如何知道的?你调查过我?”御史大人是如何都不敢相信自己是那将死之人?
他又不是行将就木,病得连床都起不来!
姜火摇了摇头,他也很想知道主子是不是调查过他。
可主子这段日子所做之事,他都一清二楚,哪儿派人去查这些官员的过往,耗费起人力物力,都不是银钱可以计算的。
“我并没有调查你,只是看你这生辰八字与你的面相,出生地算出这些。大人,敢问您是不是将您养父的坟修地比你生身父亲的要大些?”
御史大人猛的站了起来,脸色已经是难看之极。
是啊。
他亲生父亲与他养父乃是亲兄弟,却因为将他过继之后,二人之间产生了微妙的关系。
两人后来时常吵架,他自小耳濡目染,却觉得养父待他极好,修坟之时只想着要报答养父的养育之恩,就往好些修。
当初亲娘还骂过他,他没当回事,难道?
姜火心中默念了句阿米豆腐,恨不得再次回去学一学相术,回炉重塑一番,才好出来招摇撞骗。
“大人,您将养父的坟修地比生父要大,冥界通灵,克制了您,自是要被带走的。”
御史大人不信。
可他不敢不信。
他冒不起这个险。
姜火道:“方法也简单,您回去之后将您生父的坟修好些,再大一些,若能同样大,运道可改。”
御史大人皱眉。
“没有别的方法了吗?家中还有养母,我怕如此一为,养母郁结于心。”
姜火摇头道:“只此一法,别无他法,还请大人为身体考量。”
御史大人一路上郁郁难欢,他身为养子有诸多不便,养母胡搅蛮缠,这事怕是难了。
可性命攸关,养母对他有养育之恩,他是万万不能忤逆的。两难之下,该如何选择?
贺天不断见识贺颖儿的风水术,心底也是越发地疼爱起小女儿。
她总会在推算之后,思量一会儿,小脑袋中不知道有多少东西变幻莫测,一旁的大白晃动着肥硕的屁股,似乎在为她助阵,被她嗤笑地拍了下脑袋。
“再过些日子,你的松子怕不够吃了。”
大白不怕,它想说,爷会给我寄的。
贺颖儿一手扶着脑袋,似乎有什么心事,只叹道:“已经有三个月了。”
大白点了点头,叽叽喳喳地道:“是啊,三个月没见到爷了。大白都瘦了。”
贺颖儿几乎立刻懂了她的心思,鄙夷地看着大白肥胖的肚子,道:“你再这样臃肿下去,是没人要的。这样也好,免得给我生一窝老鼠来。”
大白哼了哼,依然扭动它性感妖娆的身躯。
贺颖儿扑哧一笑,转头对贺天道:“谭大人的书信爹可看了?”
“一早到的,我已经看过了。我只是没想到这事竟让谭大人捅到京中去了。”
那封信被谭唯忠带去了京中给皇上过目,皇上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这让谭唯忠百思不得其解,只过了几日,发了一封密函给了关巡抚,让邕州以举孝廉的方式推荐一贺姓举人。
关巡抚得到消息的时候双手都颤了颤。
邕州虽不算大,也不算小,足有八万人口,举人也不少,五十三人,偏只有贺天一人姓贺。
皇上这意思,让关巡抚半刻都不敢耽误,上门就去寻贺天。
贺天没想到,竟不用通过科考,就可以面圣,由皇上亲自指派职位。
举孝廉,他不禁苦笑,孝字,他已然没有,如何能举孝廉?
不想关巡抚却道:“这事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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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点了,亲们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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