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颠覆(1/2)
沈氏几乎是被章敬提溜着摔进屋里的,整个人扑倒在椅子上,硬实的扶手硌着她的盆骨,撞得生痛。但更痛的是她的心,她万万没想到,丈夫居然对着久病体弱的她,也能下这样的狠手。
她双目含泪回过头来,哽咽着问:“老爷,我们十几年夫妻,这才五年未见,难道你就把十几年的夫妻情意都忘了么?!”
章敬盯着她,沉默了半晌,才冷笑一声:“你怨我五年不见你,就忘了十几年的夫妻情意,我还想问你呢,只五个月不见,你就忘了我们十几年的情意了,如今又来质问我什么?!”
沈氏惊呼:“我哪里有忘?这几年里,我在南边受尽苦楚,无论遇到什么难处,也都拼了命去面对,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再见到你,我能支撑到今日,靠的就是十几年的夫妻情份,你居然说我忘了?!”她抽泣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章敬嘴角的嘲讽意味更深了几分:“你说我是欲加之罪?你可记得当年你初嫁入章家为媳时,因父亲母亲都不满意你的出身,待你颇为冷淡,你日日夜夜在母亲面前侍奉尽孝,几乎累到病倒,后来随母亲出门做客时,还救了母亲,让她免于被茶水烫伤,也因此赢得了父亲与母亲的赞许。那时候我私下向你致谢,为你救了母亲,你却跟我说,你我夫妻一体,相知相许,我的父母便是你的父母,救母亲原是你应该做的,不为别的,只为她生下了我。你还记得么?”
沈氏缓缓擦去眼泪,垂下眼帘:“自然记得……”
“那你又在呈给先帝的奏折里写了什么?!”章敬猛地拍桌。吓了沈氏一跳。她面色苍白,眼神闪烁:“什么奏折?哦,你是说那封折子?还能写什么呢?不过是些认罪求饶的话……”
“你还想骗我?!”章敬冷笑。“你以为那折子的内容除了先帝,除了你,就没人知道了么?!”
沈氏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痛哭失声:“是我错了……我当时是昏了头。也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我只是想将太孙的消息告诉先帝……”
“那你为何不将实情先告诉我母亲?!我母亲若知情,见了先帝,直说就是了,你还写什么奏折?!你不知道那奏折在到先帝手中之前,要经过几个人么?!”
沈氏咬住下唇,低头流泪不止。
章敬见状,面上怒意更甚:“你那么做。为的不就是你们沈家人的功劳么?!你二妹杀妾烧子,是她狠毒不慈,你三妹将太孙赶出了门,是她自作孽!你为了救娘家人,居然害我母亲陷入死地,你还有脸说将她视为亲母?!若说你是因着对我有情,方才孝顺我的父母,那当你算计我母亲时,是不是意味着你早已将我们夫妻十几年的情份都抛在了脑后,只一心想着你们沈家的荣华富贵了?!”
沈氏全身颤抖着。泪如雨下:“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还是怎样?!”章敬越说越恼火了,“你要救太子妃也罢,救太孙也罢,谁拦着不让你救了?!可你就是不说。就是不说实话!我四弟被你诓进东宫,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不知道他流放到辽东后,跟我说了什么。他说若你早些跟他说明实情,他先跟父亲打了招呼再进宫,父亲就可以在朝上拉着所有大臣求见圣驾,即便冯家人把持着禁卫,也不敢公然拦下他们。只要惊动了先帝,谁还能对太孙不利?更别说要火烧东宫了。即便来不及救太子妃,至少能及时接应太孙,有了先帝与朝廷百官护驾,太孙继位就成了板上钉钉,越王想要钻空子,那是休想!”章敬恨恨地瞪着妻子:“可你们沈家人都做了些什么?!太子妃烧东宫,差一点烧死了广安王,又害得太孙流落宫外;你三妹将上门求助的太孙赶出门去,更害得他流离失所,以至病倒!而后你在流放路上与他会合,却向我家人隐瞒真相,连累得他跟你们沈家吃了三年苦头!你还将事情瞒得死死的,完全不让担心太孙的人知道他的下落,若不是有陈家帮忙,你打算让太孙在穷山恶水里颠沛流离到几时?!”
“不是这样的!”沈氏嘶哑着声音嚷道,“我一心盼着你来找我,只要你派了人来,自然就能知道太孙的下落了。我不敢冒险托人送信,生怕走漏了风声,后来若不是李家步步相逼,我也不敢冒风险找上陈家……”
章敬嘲讽地笑笑:“李家逼你了?当初你为了救他们,可是把我母亲的性命都赔上了!”
沈氏咬着唇,心中说不出的屈辱。她知道自己当年考虑事情不够周到,导致了婆婆的死亡,这是她要背负一生的罪名,可是……她又怎会料到先帝宫中也会有人走漏风声?!那不过是一场意外罢了。若她早知道越王与吕后已经将手插进了先帝身边,绝不会冒那么大的风险!
她不说话,但章敬却不打算放过她:“你怎么不说话了?为你的弟妹们辩解吧!为你当年的愚蠢行径辩解吧!你该不会还以为是自己救了太孙吧?我告诉你,太孙之所以会失了皇位流落在外,直到今日才再度回到皇宫中,都是你沈绰自作聪明害的!”
沈氏猛地抬头看向他:“老爷,你说我别的都行,我知道自己已是百口莫辩,家里人人都看我不顺眼,无论你怎么骂我,我都认了。可你不能污蔑我!当年我为了救太孙,可是拼了命的!”
“是啊,拼了命!”章敬满面嘲讽,“拼了我父母兄弟侄儿侄女的命!还让太孙离皇位越来越远!你就别再为自己辩解了,你可知道,若太孙不是被你带去了岭南,燕王派出的人就不会遍寻不到他的踪影;若太孙是跟着广安王一道出宫逃走,他们兄弟也早就到了北平。你什么都不必说了,之后发生的事。燕王与我都一清二楚,太孙……如今是陛下了,他也听说了这些事。只是他心地善良。知道你也是一番好意,只不过没什么见识,才会误了他的前程罢了。为此他还嘱咐我。好好待你,让你安心把病养好。你可知道。听到陛下这些话时,我有多难堪么?我在辽东浴血奋战,拿命搏得了军功,却被你这蠢妇丢尽了脸面!”
他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已经喘起了粗气,回想起这几年的经历,就觉得心里堵得慌:“我情愿你什么都没做。也没有一再提及你对太孙有救命之恩……外人也许会信以为真,家里人可能也不清楚内情,但陛下和燕王都心中有数,你叫我如何面对他们?!如果你没有逼陛下牢记你的恩情,我也不会叫人非议挟恩图报,更不会叫人笑话我这爵位是靠老婆挣来的!你给我挣了什么啊?!”说到后来,他眼圈都红了:“我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这安国侯的爵位是我自己打下来的,与你一介内宅妇人何干?!”
沈氏呆呆地看着他,心头一片茫然。事情怎会是这样的?她虽然谋算有误。也吃了不少苦头,可太孙确实是她救下来的,若不是她将太孙带去了岭南,他早就叫建文帝与冯家害死了。又怎会有今日的风光?太孙能与燕王联系上,也是她送出去的密信啊!太孙能登基为帝,她就算不能揽下全功,至少有一半的功劳,怎的如今……她反而成了害太孙受苦的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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