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她杀(1/2)
江白萍冲上楼时,宝津楼内桌横血溅,察子横刀拦他,陆畸人自他身后出声,命令道:“放行。”
诸察收刀,江白萍箭射奔前。
二楼之乱不遑多让,蔡妩屈膝扶起晏洵,恨道:“我是闲人一个,有今朝无明日,怎么过活都不碍事。你有衔职在身,这样死了,死也白死!”二人背后,三折马球屏风坍裂两爿,朱丸深嵌墙中。晏洵推她躲球,肩胛受撞,当场伏地不能动弹。
江白萍道:“小的送晏判官去太医局。”
蔡妩道:“不必,用阿翘的车马。”
晏洵恍若未闻,问江白萍道:“兄台方才守在楼下,那绯衣朋头……是什么模样?”江白萍道:“不曾细看,只是威风得很。”蔡妩道:“旧相识?”晏洵苦笑道:“但愿。”
陆畸人径至赵楷面前,跪叩道:“傅贼伏诛,为臣失察之罪,还请三大王责罚。”赵楷惊魂未定,很快平复心绪,正色道:“舍身救主,抵了。”
华无咎后至,伏拜道:“属下失职,定在三日内彻查此事。”赵楷沉沉道:“来得正好,本王有事要宣,择日不如撞日,今天说破,也好叫你们心里有数。梁都知!”
黄门垂首奉上皇城司金字牌。
“傅宗卿狼子野心,渎职在前,行刺在后,报知大理寺,依律裁罚与罪之人。”赵楷道,“陆仁安救驾有功,即受金字牌,升提点官。华无咎三日内彻查此事,查不出来,你也不要回皇城司复命了。”
陆畸人接牌谢恩,华无咎俯首无言。
“儒墨,介眉,你二人伤势如何?这场意外是我的过错,乘本王车驾,咱们去太医局!”
赵楷焦急离开,黄门笑道:“陆司使如今该称陆提点了。”陆畸人道:“全凭梁都知照拂。”
他二人春风得意,华无咎短笑一声,黄门遂道:“华勾当不曾见过,陆提点原是郓王府出身,鲜少现身人前。少年才俊,前途无虞,你二人共事,想必很谈得来。哪像老骨头耍滑头,胳膊肘净往外拐。”
陆畸人道:“都知不必介怀。皇城司如今铁板一块,上下一心,其利断金。首恶既除,虾兵蟹将又能翻起什么风浪。”
黄门道:“四年过去,这提举官一职,颇耗三大王心神,奴婢眼见他少白头,心里头跟钝刀子绞肉一般。陆提点能有此想,奴婢再放心不过。”
陆畸人道:“都知言重,同是郓王府出身,陆某必定殚精竭力。”
黄门哎哟一声,“华勾当这就要走?”
华无咎慢自前行,闻言稍止,头也不回,答道:“下官要保乌纱帽,三日之期,耽误不得。”待他身形尽没,黄门取笑道:“何必三日。”陆畸人亦道:“是啊,一日足矣。”
松平石远,夏木多腥,噼啪一阵急风骤雨,地面弥漫一股薄罗烟气。琼台高隔云端,无论跋涉多久多远,似乎总也走不到跟前。
“宁失一子,不失一先。乾坤有私,苦求再多何报?”华无咎目过繁花,心中酩酊想道,“整整十年,比不上一个内侍出身。”
锦石道水洗如镜,谢皎搭手遮头,踩着鞋底拗断的乌皮靴,呱嗒呱嗒蹦跳,似一只辗转荷叶的红蛙,游入松柏蓊郁之处,觅得香车宝马,恰在两棵连理赤枫之间。用刀撬开车窗,正想搜刮香囊,车夫伸头喝问道:“什么人!”
谢皎见他狼眼怒眉,笑道:“你说呢。”
车夫道:“老实待着,我可不像勾当官那样怜香惜玉!”
谢皎漫不经心摊手,以示分文未窃,她抱刀倚树,歇在参天古柏庇下。华无咎撑伞来时,便见她垂首小憩,发梢濡珠,前襟洇湿大片,仿佛林深遇鹿,误中利箭,前胸一鼓一鼓,嗤道:“又使苦肉计。”谢皎睁眼,自盯眼前一亩三分地,地上青苔阴湿,低眉垂睫,说道:“赶人躲到这种破落地方,难道我见不得光么?”
“陆仁安升了提点官。”
谢皎一愣,凝目望他。
“那你猜,我呢?”
华无咎转头问道:“你怎在此?”叶霜海道:“收马回监,顺道帮你看车。”华无咎烦道:“车夫喊来,你走吧。”叶霜海皮笑肉不笑,绕头望向谢皎,又朝他道:“也好,也罢。”
人去林静,华无咎冷冷道:“滚上去,从捕萧宜信那一天起,明里暗里接触过哪些人,统统给我交代清楚。”
谢皎跳下松根,雨苔湿黏,泥水渗透靴底,她难受得直缩脚,华无咎道:“你敢脏脚上车,我就宰了你。”谢皎一声不响,蜕下两只乌皮靴,摘掉污袜,挽起裤脚,露出乳白天足,他倏道:“你在别的男人面前,也像这样轻易露脚?”
她敛眉道:“脚长我身上。”
华无咎扭头登轼,砰一声甩上马车前窗。
她赤脚涉下青溪,银鱼受惊摆尾,水面小雨穿针引线。
连冲几遭,十趾如贝,谢皎蹑石而返,躬身推开马车前窗,华无咎端坐枯候,蓦道:“手心。”谢皎缩手一瞧,了然道:“马缰勒出的血痕,我下车洗。”
清凌凌的一双杏眼,华无咎猛探身前,一把夺手将人拖进车厢,道:“不必。”
十数丈外,叶霜海隐在松针枫涛之后,只听啪的一声,马车前窗铿然闭合,林鸟哗哗振翅。他陡然抽刀向后一斩,低声道:“什么人!”
青溪对岸,黑衣人缓步踏出厚柏荫蔽,叶霜海扬眉道:“是你。”陆畸人道:“我来确保你能践诺。”叶霜海纵步朝他掠去,不屑道:“老子向来一诺千金。”
……
……
窗外红枫滂沱。
绯玄相缠,华无咎将她压在怀中,赤光透窗而过,车厢软榻尽作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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