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马球(2/2)
赵楷大失所望,道:“华勾当,你这爱将并不厉害嘛。”
王黼道:“马球本是军中戏,女流之辈,自不能敌。”蔡妩道:“侄女闲暇之时,也曾在打球社快马挥杆。”王黼捉弄她道:“打球讲打球,你能在马背上杀敌么?”蔡妩撑案道:“如何不能!”
“别吵了,女子若能上阵杀敌,谁还拦你做榜眼!”赵楷陡然嚷道。
宝津楼霎时一静,蔡妩右拳紧颤,呵胶崩裂,快要粘不住牡丹花钿。晏洵道:“介眉,坐下来,喝一盏绿豆水,我刚尝过,甜得很。”蔡妩怒道:“哪有绿豆水?那一壶都是杏仁茶!”赵楷和缓颜色,哼道:“我不要和怨妇义结金兰。”
王黼看透这三人的交情,眉开眼笑道:“侄女莫气,是王叔父错了,不该提起伤神事。来来,看马球,咱们看马球。”
赵楷兴致索然,“紫朋必赢头筹,没甚趣味了。”
“三大王稍待片刻,”华无咎温声道,“属下所言并非夸口。三筹定胜负,球只一枚,不顾性命去抢,总有一出好戏。”
“左队头筹!”
朱丸射入绯门,傅宗卿振臂怒吼,唱筹人立刻摇旗呼报,高高竖起一杆紫绣花帜。校场两旁,教坊伶人击鼓作庆,紫队声势甚壮。
王黼笑呵呵道:“四品服紫,六品服绯,一向如此嘛。”赵楷遥指道:“那是傅提点?”华无咎忙道:“正是。”赵楷笑道:“老东西,倒也不无用处。”华无咎道:“提点一向卖命。”
“她没死!”
蔡妩惊呼。
黑马乖戾不驯,来时路上,蔡妩再清楚不过。杖落刹那,黑马前躯勃然怒抬,朝着对方狠狠一踢,傅宗卿侥幸躲过,那马驹便咚咚绕场发狂,再不管它红球绿球,誓要将惊惧昭告天下,铁蹄性急,挟风而过,掠倒了一排卖瓜小贩。
球方破门,绯衣朋头鱼跃暴起,长腿一翻,腾身伏回马背。一人一马驰入楼上视野,辗转场内,兀自相与斗法。惊变那一瞬,疯马亟欲甩人遁走,谢皎右脚缠镫,左脚抽空,决然离鞍,跻藏马腹右侧,保全一颗天灵盖,拗断一只乌皮靴底。
黄雾四塞,朱丸易主,紫队缠绊不休,绯队宫监艰难挟球过马,傅宗卿虎视眈眈,侧身捞球,竟被对方侧翼抡杖一挌,生生慢掉半只马身。小太监独揽众目,自是精神百倍,不敢出半点差错,绯队聚马布阵,密密匝匝将他护在中央,一路屏退附骨之疽。
谢皎月牙杖早已脱手颠落,纵马绕场时不忘夺紫一杆,反手一捺斜压在背,孤骑掠阵,颇有几分赵子龙扫荡长坂坡的架势。
赵楷啼笑皆非道:“黑狮子不甚听话,朋头落了单,这还怎么传球?”王黼评道:“招式十分利落。”华无咎道:“贤相见笑,这只小猢狲,一向乐于夺人所好。”
蔡妩双眉紧蹙,心道,我又不瞎,让路于我难道是假,转头一哎,道:“儒墨,茶。”
晏洵如梦初醒,搁下微微颤抖的铁胎建盏,拢手回袖,歉声道:“失态。”
变乱纷呈,百步之内不见全影,两队宫监使出浑身解数,拈、扭、拖、拨、挥、挑、挌,无所不用其极,坠马者滚珠成串,战势酣畅淋漓。王黼汗出如蒸,连叫道:“妙,妙啊!”
未闻话落,紫队破阵,自南向北长驱直入,势比开山大斧。傅宗卿一跃争先,杖头高举,正欲碎瓜裂骨,小太监如芒在背,死命向前驱球,不敢回头多偷一眼。
二马并驾,千钧将坠,乍闻一声厉吼:“传给我!”
黑马如电,自右后场外擦边斩来,绕满半弧,须臾暴至,紫门近在眼前。雷霆之势间不容发,小太监紧咬牙弓,长臂一挥,朱丸越空如箭,白虹贯日,直冲谢皎旋去。
朱丸似焚,只见白丸,巨日朝她寸寸坠落。须发将燃,谢皎弃缰不顾,两条铁腿紧锢马腹,双手把持杖杆,以腰为轴奋力一抡,角度极斜,声音极脆,这一下行云流水红乌展翅,四两拨千斤将堕日重重击回天上!
山丹颤若临霜。
场内霎时一肃,黑马落蹄之声沉闷如鼓,一下一下捶撞诸人心尖。守门承旨呆若木鸡,只觉钢刀从面前呼啸而过,活剐自己一副面皮,悚然后怕,半晌慢慢扭头,唱筹人冲进宝津楼,窗上碗大破洞。
“右队第二筹,球裂,暂候换球!”
绯红旗帜迎风猎猎,教坊潇然击鼓,场外彩棚中,庶众欢呼叫好。
谢皎长久吐息,腰腹渐软,拍马顺鬃,笑道:“坏种,牛大的蛮力,你老子险些拗不过你。”
黑马抖擞抽鼻,不甘心地磨蹄跺脚,因被她驯服,这会儿直尥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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