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4章 灾难(2/2)
回到宿舍,她又想起了任信,自然而然,也想到了费铭,甚至她的梦也变了样子,有一次甚至梦见费铭出了事,然后她在梦中醒来——彼时已是六月,这也是董芳华有史以来最忐忑不安的六月。第一次跟男生发生那样的事情,她提心吊胆,在关注时事的同时,也开始对着日历仔细计算日期。
所幸“大姨妈”没有辜负她。董芳华忽然明白了为啥把例假喊作“亲戚”——因为这种平时常来会觉得烦,但很久不来就会很想念的感觉,就属于这样一位有些唠叨但又血脉相连的亲人吧。
醒来后,她隐隐感到肚子疼——那是“大姨妈”的症状。这疼痛让她逐渐清醒,然后她也不知基于何种心态,神使鬼差地拨了费铭的手机。
彼时是凌晨4点,窗外微亮。手机响了许久,费铭没有接,虽然极大概率是这家伙睡死了没听到铃声,或者压根手机就设置了静音模式,但董芳华还是觉得莫名紧张,因紧张而生气。
她第一次做了“连环追命call”,短短的半个小时,她给费铭打了三十几次电话,直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略显嘶哑的“喂”。
是熟悉的声音,而且显然费铭没睡醒,很懵。
忍了半个小时的“憋屈”顿时从董芳华胸口宣泄而出。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这般快的语速:“你怎么不接我电话!你干嘛不接我电话!你知不知道我很着急?你怎么不接我电话,怎么不接我电话?!”
“我……我……”费铭显然被董芳华机枪似的扫射吓到了,他一连说了好几个“我”,都没讲出一句整话。董芳华此时也渐渐冷静下来,同时也听到邻铺唐晓迷迷糊糊的一句抱怨:“这才几点?”
董芳华拉起蚕丝被罩住头脸,忍着初夏的温热,低声啜泣:“我怕你出事,以后不管我什么时候给你打电话,你都不许不接,听到没有?”
这要求明显不合情理,但尚在热恋期的男女,哪有那么多精神去分辨道理。费铭显然这时才回过了神,他回了句:“好。”而后被董芳华挂了电话。
挂上电话是因为不想吵舍友睡觉——董芳华不想自己谈个恋爱就被人扣上“恋爱脑太自我”的大帽子,此外,听到费铭的声音后,她的不安感也已烟消云散,只是在挂了手机后,她才暗自有些歉疚——这样对费铭呼来喝去,似乎是太作了些,易位相处,她也受不了这样的自己。
但偏偏费铭愿意不讲道理地宠着她,不出一分钟,男生的短信发来:“以后我把手机定个振动模式,就放在我胸口,它一震我就醒,好吗?”
结束通话时是4:40,距离董芳华正常起床时间还有3个小时不到,然而她辗转难眠。窗帘已经透出清晨的亮光,但董芳华却没有注意到,她呆呆地看着蚕丝被上的花纹一点点变得清晰,脑海里这时却反复着昨日白天旁听的课程。
《新闻心理学》的贾老师一直喜欢用现实中的案例进行教学。这些日子,他也借近期的新闻热点,讲了许多经历灾难或者重大人生变故的受访对象的心里剖析,同时对电视上一些新闻采访问题嗤之以鼻。课程结束前,他留下的随堂思考题便是“如果你是一名采访记者,对一名刚刚失去亲人的人进行采访,应当如何提问?应当避免哪些问题?”
董芳华本能抵触这道随堂思考题。这是件十分感性的事情,从理性层面去进行剖析,未免太过残酷。但这也让她觉得自己逐渐能够理解母亲,为什么她不像其他的母亲一样那么温柔感性,或许是因为她的工作带给了她那样的习惯——与父母和解,这或许是她选择这门课的初衷。
她想起,自己曾经真实地面对过骤然失去亲人的人——那场车祸,任信失去了他的叔叔。那段日子她真正地陪伴着他度过,亲眼看着他如何痛苦煎熬,也亲眼看着他如何在煎熬中试图承担责任,这些都不是单单一本《创伤心理学》能够讲明白的。
董芳华知道,如果那时的自己作为一名采访者,或许会是史上最差劲的那个——因为她一个问题都问不出来,她只想多做些事情,能够帮任信解决各种燃眉之急。
灾难是来得如此突兀,世事是如此瞬息万变,人也是如此的脆弱。或许每个人面的亲友的离去,此时此刻想的只是,如果能够回到之前,那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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