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繁华过处,一眼天涯(1/2)
母亲走后,囚室内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江央一个人坐在囚室中央发呆,她只感觉脑子里乱糟糟的,众多念头如同流水般划过心田,可还未等到留下些许痕迹,便如奔流到海,一去不回头了。
等到众多情绪沉淀之后,心中便只剩下了一个名字,却同砂砾中的金子一般,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朱唇轻启,轻声低喃道:“朝牧哥,其实你我都能侥幸活下来了我,还是蛮开心的,虽然这样算我们已经是赚到了,虽然我也深知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的道理,但是啊,江央就是个很贪心很不知足的小女孩,没能好好和你道别,真的是好可惜啊。“
说着说着,便越说越伤心,只见她的俏脸忽然间爬满了泪痕,低语声仍然不停,犹自诉说着自己的伤心事,给那注定是听不到的人儿去听,“其实你是知道的,我怕疼,更怕死,那天看到父王提剑过来时,你别看我表面嘻嘻哈哈的,其实我比谁都怕呢,因为我死了,就再也见不到朝牧哥哥了呀。”
她难得表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于是在这寂寂无人的水底深牢中,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大哭一场了,只听她的哭声徒然间由低转高,从梨花带雨,变成了嚎嚎大哭。
哭声在封闭的囚室内回荡了好一阵子,才终于由大转小,凄凄沥沥的,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泣声:“阿妈最是坏心眼儿了,说什么你一旦一朝得志,就会不要江央了。”
只见她在空中挥了挥小拳头,却没有说出“朝牧哥才不是那样的人呢”之类的自我安慰的话,而是颇为自信的霸气宣誓道:“哼,她这个只知道‘认命’的女人懂什么,幸福从来不是光靠着站在原地就能等来的,而是要靠着自己的双手双脚一路挣来的,朝牧哥,你是奴隶也好,是上师也罢,只要我没死,你我的缘分就跑不掉,断不了,你这一辈子就都是我的了,谁让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我在七岁那年看了你一眼呢!”
说道此处,少女微微羞红了小脸儿,瞬间让这黯淡无光的水牢之内,平添了几分娇艳的气息。
忽然间,一只蔚蓝色的蝴蝶自头顶那巴掌大小的“天空”中飞了进来,它围绕着江央飞舞了两圈后,竟然神奇的落在了她的右肩之上,缓缓舒展着翅膀。
西河大牢位于水下两丈之地,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天空”,这所谓的“天空“,其实是江央这间临近岸堤囚室内的一处通风口,这阳光自然也不是真正的太阳光,而是经过数面铜镜层层反射到这囚室内的精巧设计罢了。
但其实这些其实对于江央来说都无所谓,见到蝴蝶飞来,那见那如娇嫩花朵儿般的女孩瞬间破涕为笑,对着那蝴蝶说道,“蝴蝶啊蝴蝶,你是不是‘他’的信使啊,如果是的话,你就对着我扇动两下翅膀吧。“
实际上,她早就盯着那只蝴蝶,观察它缓慢扇动翅膀的规律,此时更是“自欺欺人“的确定了蝴蝶的”信使“身份,便继续自言自语的对蝴蝶说道:”我被下狱之前,听说朝牧哥哥受伤了,也不知道他的伤势怎么样了,以一人之力绞杀了一名武道宗师外加近二十名‘黑翎卫’,即使是以有心算无心,想必也一定是打的异常艰辛吧?“
说着说着,只见她刚刚绽放的笑颜又瞬间萎顿下去,眼含着泪花,皱着可爱小鼻子,继续念念碎道:“小蝴蝶,你知不知道,我只有亲眼确认了他的伤势才能够安心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当面对着他说啊,你知不知道,朝牧哥这一走,东西就是六千里路,几乎横跨了大半个西土佛国了,虽说那梵宫是佛门清净地,可没有我在旁边盯着,谁知道会不会从哪儿冒出个狐媚子,去勾搭我那未经世事的朝牧哥哥,呜呜呜,人家还是怕的呀!“
……
七月流火,有六辆马车哒哒驶出了不达王城。
道路两侧,此刻已然跪满了大片大片的人群。
人群黑压压的,却不见有任何人试图与周围的同伴交流哪怕是半个字,甚至连咳嗽声都是紧捂着嘴巴,从喉咙中间压抑的发出的,但即使这样,周围的人依然会对那个方向悄悄递出一个责备的眼神,仿佛仅是这样,就是对那车队以及他们心中的信仰造成了莫大的羞辱。
只见无论男女老少,无论贫贱富贵,此刻都将额头重重抵在面前的青砖路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请佛祖帮他们涤清身上的罪孽因果。
但即使在这样的场合,贫富贵贱依然是一路了然——占据道路两侧距离车队最近的位置衣着华贵的那一小撮,是各镇牧守以及松赞军各位将军家的家眷,占据中间位置的,则是家世背景普通的富贵人家以及校骑、都尉之流的家眷,伪劣最后的自然是那些个贫寒人家及普通士卒们的家眷,当真是泾渭分明的一塌糊涂。
至于奴隶?抱歉,奴隶不算人,现在都在奴隶大营关着呢。
望着面前黑压压跪倒成一片的人群,为首的那辆马车上,暂时充当马夫的中年和尚隐隐皱了皱眉,这么多年来,他还是依然不习惯这种被人跪来跪去的场面,总觉得砸吧砸吧嘴儿,就少了那么一丝“人味儿“。
那些护在马车周围的侍从僧侣们此刻倒是挺起了胸膛,像是一支正在迎接检阅的队伍,雄赳赳、气昂昂的跨过了整条青石大街。
曾几何时,他们也是那跪拜“大军“中的一员,这种认知让他们极度兴奋,以至于让他们的脸颊泛起了阵阵潮红,同时,也洗刷去一身的疲惫。
此刻他们中间也不禁有人在想,“对吗,现在这才是正常展开吗!”
他们实在是想不明白,究竟是何等丧心病狂的凶徒居然会对他们挥刀相向的。
拖他那位“小师叔“的福,此时位列戒律院第四席的波仁次吉正和另一位交好的上师挤在第二辆马车上。
结果那位上师也不客气,对着这位一向好脾气的身边好友用秘术传音打趣道:“戒律院不是素来刚正不阿的吗?怎么让你这么个异类混到了第四席?“
“再者说,你一口一个‘小师叔’叫着,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我记得你好像是修习大日如来一系的吧,你又不是上一代圣师他老人家的关门弟子,何来这‘小师叔’一说啊?你这老脸还要不要了?”
只见次吉上师紧了紧怀中的《五佛论法经》后,白了那人一眼,直刺了一句:“哼哼,你懂个屁。”便闭目养神,不再言语了。
那上师看到自己好友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忍不住正色提醒道:“还是不要和‘那位’走的太近为好,你知道,梵宫这几年的风向似乎有些不对,小心眼拙,上了艘将沉之船可就下不来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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