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凡间（2/2）

“什么？两石半的粮食才给了您二百五十文铜钱？合着一石粮食才一百文啊，怎么会这样呢？”李欣然大惊道。

“小人没说慌，小人说的都是真的，差人们说这其中两石都是赋税，剩下的半石才算买的。不信大人可以问问旁边的人。”

老者一说完，周围的百姓们就都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他们一个个都两眼含泪，哭诉着自己的难处。

“求青天大老爷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大人，小人为了全家能吃上口粥，前段时间不得已卖了自己的女儿，呜呜呜，小人求求大人让官府的人高抬贵手，少些赋税吧。”

“大人，就在上个月，小人的婆娘因为受不了官府的压榨，一着急，就不小心打了差人一下，结果她……直接被那个差人给活活打死了，小人不知道这事该找谁说理，大人……求大人帮帮小人吧。”

“……”

李欣然怔住了，她没想到，百姓们居然会有这么多的苦藏在肚子里，为什么会这样？自己从军这么多年，为的就是百姓能够安居乐业，过上好日子，可是没想到，结果却会是这样，不过，他们会变成这样，怕是与自己一直征战有着分不开的关系。现在百姓们并没有能过上好日子，该怎么办？要怎么才能拯救他们呢？

纵然李欣然聪明绝顶，但现在一时间她也想不出应对的办法，无奈之下，她只得说道：“大家快起来吧，这件事我会负责的，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我保证。”

好一会儿，跪在地上的百姓们才陆陆续续的站起来，见他们的情绪都有所稳定后，李欣然便接着问老者道：“老伯，这赋税是以前就这么高了吗？还是现在突然变高的？”

“是一年比一年高。官府的差人说，现在边境那里天天打仗，赋税自然是要高些的。”

“那现在按市价一石粮食能卖多少钱啊？”

“能卖大概五百文铜钱吧。”

“也就是说，除去要交纳的粮食外，剩下的粮食官府的人是按市价收的，是这样吗？”

“是，可问题是赋税太高了，一年下来，我们这些种地的根本就没一天能吃上顿饱饭。一般来说，留下来的粮食只够吃半年的，至于剩下的半年，就得自己想办法去了。”老者苦着脸说道。

“不对啊，你之前不是说了吗？那官府不是还给了你二百五十贯铜钱的吗？你可以再拿这个钱去换粮食吃啊。”此时一旁的霜生说道。

“这位大人有所不知，除了粮食之外，油啊，盐啊，那都得要钱，一到冬天，还得买件棉袄御寒，不然田里的活没法干，要是病了，还得买药，什么地方都得要用着钱。”老者闻言便转头对霜生解释道。

“不好意思，我把这个忘了。”霜生挠着头，不好意思的说道。

“这还没完，每次官府的差人来征税了，我们每家每户就得准备好一顿好吃的，算是孝敬的。他们去一家，那那一家就得提前准备好酒菜等着他们，轮流着去，哪家都逃不了，这一顿酒菜钱，得好几十文钱啊。”老者又补充道。

“呵。”

就在这时，一旁的杨沐风突然发出了一声冷哼，李欣然见状便一脸严肃的问他道：“老杨，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起我儿时的时候了，那个时候，我住的那个村子里也有这个习俗，呵，算是习俗吧。”杨沐风一脸鄙夷的说道。

李欣然闻言便重重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她脸色铁青的自语道：“看来我今天是了解很多以前从没听说过的东西啊，这很好。”

“欣然，你该不会是又想管闲事吧？虽说小夜现在不在，但你也不能这般胡来。”见李欣然似乎很愤怒，于是杨沐风便提醒她道。

“闲事？胡来？”李欣然一脸不可思议的说道。

“欣然，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你是将军，这些事不归你管，别到时候弄出什么大麻烦再坏了大事，那就得不偿失了。你别忘了，马上……可就要打仗了，就算你可以不顾一切，那你也要想想粮饷，这个节骨眼上，你不能得罪朝廷里的任何人。”

显然，杨沐风看的很长远，不然他是不会说出这些话的，但李欣然却笑着说道：“我知道，多谢你的好意提醒，但这件事……我管定了！粮食是百姓的根本，也是国家的根本，这件事我必须要彻查到底，好还百姓一个公道。”

杨沐风见李欣然这么说，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相反，李欣然有这种反应，好像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我们必须要帮助这些百姓，我支持欣然！啊啊啊啊！”此时霜生举起手高呼道。

百姓们见李欣然真的肯帮他们出头，于是皆跪在地上，一边磕着头，一边感激道：“多谢大人肯出手相助，多谢大人。”

“大家快别这样了，你们这样我可受不起。明天一早我就回去帮你们解决这件事，不过今晚我得在这里留宿一晚了。”

“大人若不嫌弃，就住在小人家吧。”老者闻言便连忙站出来说道。

“那就有劳了。”李欣然拜道。

天色渐渐暗了，李欣然他们三人便跟着老者走了。

很快，他们便到地方了。眼前的这个屋子十分的破，而且看起来还有点像草棚子，可以说是很简陋了，这要是哪天下大雨，里面是绝对待不了的，也不知道这老人家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此时老者尴尬的说道：“各位大人，小人的家确实有些破了，还请大人们凑合凑合，对不住了。”

李欣然则随口说道：“无妨。”

老者虽然看起来有些难堪，但还是可以看出他其实早就已经习惯了，习惯这种贫苦的生活，以及被人瞧不起。

“老伯，为什么不把这屋子修缮一下呢？这个样子，下雨天都没法住人吧？”李欣然一边看着屋子，一边对老者说道。

“以前想过，可那时候正好赶上小人的老伴不是死了嘛，然后……呵呵，也就不打算修了，反正就剩小人一个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还修什么啊，过一天是一天吧。”老者叹道。

“哦，是这样啊。”李欣然认真的听着，老者的每一句话，都深深的印在了她的心里。

老者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边说着，一边连忙往屋子里走去，“对对对，大人们稍等，小人这就去给大人们做饭。”

没一会儿，老者就出来了，只见他把一个很矮的方桌给拿了出来，并且把它放在了门口的地上，这与其说是桌子，还不如说就是一块木板，因为那四条桌子腿太短了。随后，老者又把晚饭给端了出来，就三个碗，每个碗里都盛着大半碗的粥。

“太好了！晚饭来啦！”见到开饭了，霜生顿时激动的说道。

说完霜生便快速的跑到了方桌前，可当她看到桌上只有三碗粥的时候，她傻了，“怎么就……三碗粥？这怎么吃啊？”

“各位大人，实在是抱歉，小人家中就只能拿出这些了。”老者为难的解释道。

李欣然闻言尴尬的答道：“咳咳，无妨。”

说完李欣然便走到了霜生的背后，并且对着她的后背狠狠的掐了一下。

“哎呦，欣然，你干嘛啊？”霜生吃痛，她连忙回过头说道。

“我告诉你啊，你最好老实点，人家给什么，你就吃什么，要是再多一句废话，看我不收拾你！”李欣然则一脸严肃的在霜生的耳边小声说道。

“哦。”霜生低着头，一脸委屈的答道。

很快，三人便都到了方桌前，可接下来让他们为难的是，桌上只有三个碗，但人却有四个，这该怎么办？

“老人家，怎么只有三个碗？”李欣然见状便问老者道。

“大人，是这样，小人家里只有三个碗了，多一个也没有了。不过没关系，大人们先吃，小人可以等，嘿嘿。”老者弓着背，笑着解释道。

“是这样啊。”李欣然一脸尴尬的自语道。

一旁的杨沐风见李欣然似乎在犹豫着，于是便连忙清了清嗓子，对她说道：“欣然，还是过来快些吃吧。”

“好。”李欣然想了想，然后点头应道。

杨沐风之所以会这么说，那是因为他怕李欣然会在这个时候与老者谦让起来，这个场景是他不想看到的。老者自然是苦，但李欣然何等尊贵？要是她真的与一个最底层的百姓拉拉扯扯了，那就太不成体统了。

就这样，老者老实的站在了一旁，而李欣然三人则端起了桌上的粥，就当他们准备吃的时候，问题又来了，没有板凳！这让三人都不由得尴尬了起来。

“老伯，这里没板凳吗？”这时杨沐风脸上带着一丝厌烦的转头问老者道。

“没有，小人也都好几年没坐过板凳了。”老者笑着摆摆手答道。

杨沐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心想这老百姓的生活条件实在是太差了，差到难以想象，虽说自己倒是可以直接坐在地上，这无所谓，但唯独欣然不行，她决不能这样！

想到这里，杨沐风连忙脱下了自己身上的黑色锦衣，并且将它铺在了地上，接着他起身对李欣然说道：“欣然，来，坐这里。”

李欣然则答道：“老杨，你不用这样。”

“不行！你怎么可以直接坐在地上。霜生，你也来，你和欣然两人坐一起。”杨沐风严肃的说道。

“哦。”霜生答应道。

霜生也没多想，她直接就坐在了杨沐风铺好的衣服上，而李欣然虽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无奈也只得跟着坐在了霜生的旁边。杨沐风见状便安心了许多，然后便坐回了对面。

杨沐风最先喝完粥，紧接着便是霜生。

可当霜生把空碗放在桌子上的时候，杨沐风却一把夺了过去，霜生见状便问道：“你拿我碗干什么？”

“没什么，帮你收拾收拾。”杨沐风面无表情的答道。

没一会儿，李欣然也吃完了，杨沐风看见便说道：“欣然，把你的碗给我。”

李欣然也没多想，直接就把碗给了杨沐风。就这样，杨沐风拿着手里的三个碗，走到老者跟前，并且问他道：“老伯，请问你家里有水吗？”

“有，就在里屋呢。”老者指着屋子里说道。

“多谢。”

说完杨沐风就走向了里屋，没一会儿他出来了，同时，他手里的三个碗也变得干干净净，显然，他是去洗碗了。然后杨沐风再次走到老者跟前，把手里洗好的三个碗交给了老者，并且说道：“老伯，你现在可以吃饭了，这些碗我都洗干净了。”

此时一旁的李欣然才明白过来，心想杨沐风居然会这么细心，他这样做，应该是怕老者去接着用自己或者霜生吃过的碗，要真是这样的话，确实太不合适且有伤大雅。

想到这里，李欣然对杨沐风说道：“老杨，麻烦你了。”

“没事。”杨沐风只是随口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