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迷情（1/2）

累黍之外，为云泥城，这个城，人人修仙，人人求道，万事皆可，万物皆灵。风先生自踏上这片土地以来，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最风流的人，最销魂的酒，皆为他生平所好，但这表面上看起来跟垂朗城一样繁华的地方，隐隐让他产生些许不安。

“这个地方，和我的销魂谷一样销魂啊。一个老人都没有，一个丑人都没有……”雪汀望着夜晚的长街上似曾相识的灯笼和烟火，望着来来往往年轻的漂亮的男男女女，笑道，“果然个个都是高人，个个都修得年轻的身体和好皮相。”

“可能是修来的，也有可能……是买来的。”风先生看到街边一个挂着许多美女图的摊位，一个长相请清秀的姑娘跟买家嘀咕了几句，拿了一幅美女画进了内室，下一秒图中的姑娘就走了出来，姑娘把一粒丹药状的东西交给你了摊主，笑意盈盈地走了。而那摊主贪心地闻了闻那粒丹药，一口吞了下去，头上的几根白发瞬间变成了青丝，眼睛里的光也瞬间亮了起来。

“唉，我说你，那边有好多美男图，要不我帮你买个，说不准就能把你这丑八怪的面具揭了去。”雪汀笑，望见无邪投过来的厌恶至极的眼神，瞬间闭了嘴。

乌恙并不答话，静静欣赏着这个奇怪的城。

“不如，我请你去喝两杯。”风先生对乌恙有一种莫名的敬重，或者说，惺惺相惜。此时此刻，他居然觉得如果能和伟大的造梦师喝一杯，也是他莫大的荣幸。

“我从不饮酒。”乌恙说，“但我可以陪你喝。”

一家不大的小酒馆，异常热闹。四人在顶楼的位子坐下，一面是河水，一面是长街，景观很好，酒香四溢。风先生颇有兴致地一杯接着一杯，无邪则靠着椅背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年轻的小酒保也看得出四个人来历非比寻常，殷切得前后张罗，还邀功说帮他们选了个最好的位置，最好的，可以看到云泥盛景的位子。

“什么云泥盛景？我们又不是乡野小村的人，什么样的盛景没有见过？”雪汀也是自视甚高的人，许是一下子见了太多年轻漂亮的没人，竟隐隐生出一丝不快。

“说起这云泥盛景啊，那就是我们的红伞姑娘了。你们来得可真是时候啊，红伞姑娘每月只会跳那么一次，话说这红伞姑娘的舞，那可是一绝啊……”小酒保话音未落，就被楼下一阵阵喧闹之声掩盖。

此时，一把再普通不过的红伞从天而降，落在了被灯火映照得波光粼粼的水面。

那红伞倏忽一动，竟然自伞中抽出一丝薄纱般的烟雾，瞬间化作了一个婀娜的女子，女子着白色衣衫，衣衫上有类似花瓣的图案，身材瘦弱，看起来格外动人。“红伞”姑娘踏在伞上翩翩起舞，伞浮在水面上，女子随伞而动，伞随水波而动，月光在湖面上摇晃，梦一般飘渺而绝美。

“也不过如此……”雪汀话音未落，就被另一阵欢呼声打破，只见岸边看客向水中掷去了许多五颜六色的伞，不甚均匀地分布在湖面上。“红伞”的舞步变得时而急促激昂，时而轻缓优美，急促时漫天仿若飘起红纱，轻缓时仿若天地间飘落点滴雪花。“红伞”从一把伞舞到另一把，如履平地，唯有伞轻轻晃动，湖面水波一丝不沾，她轻盈如天上之女，灿烂若夜之流星。这生平未见的美景，连无邪竟都看得有些痴了。

“美则美矣，却不过是一个无血无肉孤独绝望的灵魂。”乌恙叹了一口气，身为灵渡一族，他常常可以凭本能看穿一切，这是天赋，也是悲哀，他自己，何尝不也是一个孤独绝望的灵魂。他的师弟，又何尝不是另外一个孤独绝望的灵魂？

红伞女子仍旧惊鸿一般地舞着，坐在高处的人们都一眼不眨地望着她，直到她一个动作，抬起了脸庞，直到风先生一声惊呼，突然从楼顶跃入水中，另外几个人都听清了他口中的那两个字，“琥珀。”

雪汀和众人一样呆呆地望着跳入水中的风先生，风先生这一跳，把那红伞吓得立在了伞上一动不动。雪汀看着她的脸却满脸疑惑，“她……并非琥珀。”

“或许，只是中了心魔。”乌恙喃喃着，河水两岸因这突然的变故一片埋怨。风先生一边喊着“琥珀，”一边不顾满身狼狈地游到红伞旁边，红伞俯下身子托起了风先生湿漉漉的脸，端详了一下却笑了，“不，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也不是我要找的人。”

红伞突然消失在水中，一河五颜六色的伞，却唯独不再有那片胭脂红。酒醒了大半的风先生仍在水里晃着，目光几许呆滞，“她不是……不是琥珀，她不是……”

小酒保的脸色也变了，“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惊扰了红伞姑娘，看来都必须到城主那里走一趟了。”

“如果我们不想去呢？”无邪笑。

“我想你们一定会去。”小酒保指了指河水，风先生不知何时已经被岸上的人抓住了，看样子，此时的他不想反抗，也不愿反抗。

“你们想用什么东西来救你们的朋友？”一个道人打扮的俊秀男子高坐在灵芝模样的高台石凳上，旁边围着好几个貌美女子。男子虽做道人打扮，行为举止却轻浮狂妄，像极了纨绔公子。

“我想你还是别说大话了，知道我是谁么？识相的赶紧把人放了。虽然我们跟他没什么关系，但好歹，他并不让我十分讨厌。”无邪对那男子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并从这熟悉感里生出一丝抵触。

“你是谁？我当然知道，堂堂混沌国垂朗城的国宠大人，你这尊贵的打扮，和这张天底下不会出现第二张的脸，我怎么会不知道。”那道人初见无邪，心下一惊，但随即仍旧恢复了玩世不恭的表情。“我亲爱的……国宠人大人，我亲爱的……儿子。”

那道人说出“儿子”这两个字的时候，他身边一个美女把喝进嘴里的水生生喷了出来，在场除了道人以外，所有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惊诧中。

“缘机道人？”乌恙最先反应过来，“国宠大人的父亲，传说中是位通熟医药仙道的道人，灵力不下于混沌国的开国长老，与国宠交合之时食用了阳盛之果，后怕国主责难，飘然而去。难道……难道你就是缘机道人？”

“怎么，这个小兄弟一脸不相信是觉得老夫我看起来很年轻是么？”俊秀道人笑，眉眼的确和无邪有一丝神似，但终究美不过身为妖孽的无邪。“我的确是很年轻呢，虽然已经说不清活了多大岁数了，但我逃到云泥这种地方来，混迹了这么多年坐上了城主的位置，整日里来逍遥快活，万人之上，享尽万物精华，想不年轻都不行啊……”

“缘机道人……个屁”无邪眉头一皱，嘴角一瞥，一条状如长蛇的锁链已经自手中发出，直奔那缘机道人的头颅。道人感到一股强烈的煞气扑面而来，心下一惊，他小小年纪居然已练成了这般神器。

缘机道人抽身而上，从腰中抽出一把软剑来，这软剑说也奇怪，没有剑柄，没有剑鞘，可长可短，可柔可刚，被那道人挟于指缝，在无邪和道人之间翻飞不停，闪出炫目的冷光。乌恙上前帮忙，无邪立刻叫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们都给我闪开！”

乌恙便住了手，在他的概念里，无邪的术法，已经是混沌国里少有敌手的了。缘机道人却笑了，“我这么些年，还没有输过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