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碎玉谋(1)(1/2)
沧泱尘第一最好不相见164碎玉谋我的生辰在五月十五,自罗熙要为我做生辰的消息传出,婉仪殿门槛前往来拜谒的人群就开始络绎不绝,耳根子没有清闲过一日,无论是宫外一等诰命夫人至三等诰命夫人,还是宫内尊贵如皇后,低微至脸面嬷嬷,无一不亲自来陪笑祝贺并送上厚礼。冯淑仪往日固然与我不太合得来,但在这种门面事上功夫倒也是得下十足功夫。
每日循规蹈矩的迎来送往累得我身心俱疲,总算熬到了这两日,秋思和冬雪也明白我的意思,基本上是能推脱的就推脱掉,能藏躲的时候就藏躲起来。
更是吩咐人在窗廊下摆了一把碎玉鎏金锦绣刻纹躺椅,上头铺好一层鹅羽锦绣蚕丝软垫,人躺在上面盖着一方薄薄的簇金丝杂织鸭绒毯,很是舒适,看着漫天飘落的桃花瓣,碧浅深红,染香衣袖,花间醉,寒烟翠,密密层层,宛如一片朝霞。
整个婉仪殿都忙得不可开交,独我一人在此处偷得浮生半日闲,风光静好,慵懒寂静,似是有清浅又熟悉的脚步声靠近,空气里掺杂着一抹男子气息,不用多想也知道是他,我一时兴起,故意装作没有察觉的样子,依旧躺着,看他想怎样。
罗熙搭坐在我身畔,顺势就要躺下,清风徐来,隔着花瓣的喷香,吻由额间蜿蜒至双唇,我忙直起身推开他道:“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他满目皆是笑意,轻刮了一下我的鼻梁,“青天白日的,你在怕什么,以往在御书房伺候时也没见你怕过朕啊?”
我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低头娇嗔道:“陛下就知道欺负人家。”
他凑近脸来,“今日气色不错,想来明日渺渺必能艳冠群芳。”
我问:“陛下不是一向不喜奢华的吗?”
罗熙含情道:“明日乃你的生辰,自然是要跟平日里与众不同些的。”
我笑着点了点头。
罗熙面上似乎隐着些许秘密神色,笑盯着我看了许久,稍一抬手,便鱼贯进来数十位公公,个个敛眉低目,样子很是恭敬,手上都端着木质托盘,上头皆用红布掩着。
我有些不明所以,望着他问:“陛下,这些是什么?”
他朝我一笑,唇角轻勾,又挥了挥手,掩着托盘的红布一下就都被公公们各自小心扯开,当无数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这么明晃晃的出现在我眼前时,心中不由的一怔,从左而右看去,入眼的每一件都是积金累玉,巧夺天工之作。我才明白过来,原是他今日特意亲自领了贺礼过来,金箔钩一铺,五彩玛瑙碎玉一盘,和合同心五福雀丝毯一副,如意血玉靠枕一方,烟香嵌琉璃石坠白狐毛皮大氅一件,同心玉手镯两对,代清丝帛暖风雀翎羽潇湘衣一袭,纯金金刚经手藉三卷,玉雁髓膏脂一盒,进贡水烟浴盐十盒,各色时新衣料九匹。
虽觉铺张,却仍欢喜,我笑靥道:“想着我家里也算是大户,这些东西竟连见都没见过,陛下今儿都送了我,就不怕哪日去了其他各宫姐妹处被闹着算账?”
他伸手拿过雀翎羽轻轻搭在我肩头,比看道:“这蓝金光熠熠生辉十分衬你,明日在生辰上就穿这个去。”
我俏然道:“明日我若穿这个,大殿之上定然是一片哗然,各宫姐妹也要吃醋的紧,陛下还是安生些吧。”
罗熙把下巴靠在我肩头,轻声道:“她们吃她们的醋,与你又何干?”
我好奇问:“陛下难道一点都不怕吗?”
他轻笑道:“朕有何惧,顶多就是几个月不见她们罢了。”
我打趣问:“分明后宫三千,几个月不见,陛下难道就不想念吗?”
他凝视着我道:“朕有你一人足矣,至于后宫里的其他人,朕就只好对不住她们了。”
罗熙的话不禁让我想起皇后,心里替她觉得一片哀凉。
于我来说,帝王所给的隆宠犹盛,生活包裹在软香金玉之中,触目堆砌繁华似锦,自然是欢喜的,但这欢喜背后又不免含着一股隐隐的担忧。
坐拥着天底下的无上荣华,日子过得尽是流光溢彩,我只怕自己正在悬崖边上却蒙昧不知,稍一不慎失足便是千古恨。追究获宠因果竟就连我自己都不甚明了,恐只是瞬息的繁华,一时的欢乐。月圆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我倒也晓得,可若罗熙对我的心是真的,我也就并不在乎那些说烂的俗世道理。
却唯一怕是我现在所享受着的一切,很有可能是罗熙因为对另一人的愧疚之情无处可泄才把荣宠都转移在我身上,如若这样,我着实心亏,也着实讽刺。
但即便我多不愿意多么担忧又如何,已入了这深宫皇庭,很多事情也都由不得自己的心意了。
我淡淡问:“陛下的这句话可是发自内心?”
罗熙笑看着我说:“自然是。”他的眼神那么恳切,恳切的叫我无法不相信他的话。
我道:“渺渺对陛下的心也是真的,只要陛下不负渺渺,渺渺就也绝不相负。”
生辰的筵席开在婉月苑的清重殿内,地面铺满琉璃彩砖,一殿雍容华彩,金碧辉煌,祖母绿色的墙壁上用金玉雕刻着精美绝伦的蟠龙盘旋九天和凤凰于飞两种花纹,内置檐上的四个翘角都系着一只纯金制的风铃流苏,一阵轻风吹过,风铃会自然的发出“叮叮泠泠”的悦耳响声,清越无比,宛如有仙踏祥云而来抚了一手天外弦音,檐廊外还存着一袭白瓦飞流夹着百年苍树看似参差顿挫,实际上却错落有致,一木一叶皆被栽培修剪得精巧又不失注目。
几乎有头有脸的王宫大臣们都领着各自家眷来了,满殿人影交叠,我不免要周旋于后妃和命妇之间,笑容满溢,蜂绕蝶舞,不得一刻休闲,根本无心去理会面上笑容的背后藏着怎样的波涛汹涌。我忙碌得头昏脑涨,竟有些后悔这样的大肆张扬举办生辰筵席,十分怀念我那张被遗忘在桃花树下的躺椅。
堂而皇之的贺词说完,衣冠楚楚的人也都见罢,铿锵瑟瑟的丝竹之声悠然响起,身着耀眼洁白刺绣红梅舞衣的舞者,手持花瓣一般的桃红绢扇,舞姿轻灵,身轻似燕,肢体柔软如云絮,双臂舒展仿佛无骨,步步生莲般地曼妙舞姿,如花间飞舞的蝴蝶,又像燕子伏巢,更比鹊鸟夜惊。
这是容大人带湘湘第一次入宫来出席这样盛大的筵席,我旁观觉得她的状态恢复得甚好,大概她并不知晓容大人和公主的纠葛吧,其实我也没准备告诉她,不知道反而好,有时糊涂一点的活着倒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湘湘坐在席上,面色更加沉静婉转了些,宛如无风水面上不曾掀起一丝涟漪那般安宁,如今的湘湘已经不是当日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孩了,随着年纪的增长,随之一同养起来的是愈发稳重内敛的性子。
酒至半巡,歌舞已经换过三轮,大抵都是那些成日里排练的曲调,没什么新鲜的,见过众人,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冯淑仪,她正好也朝我谄眉一笑,我自然清楚她的意思。
昨晚上,夜空中的星星就像是一颗一颗洒在深蓝色布上的碎金子,晶莹透亮,光辉熠熠,正当我陶醉在这般如诗如画的意境中时,秋思便告诉我说冯淑仪来了婉仪殿,霎时一阵夜风贯入,背脊甚凉。她进来,面上含着盈盈笑容,却让我感受不到一丝好意,“昭仪姐姐前些时候对妹妹我的承诺不知姐姐还记得否?”
欠的人情,终究是要还的,我也没什么好推脱的,“自然记得。”
冯淑仪淡淡一笑,“陛下专门为姐姐的生辰办这么盛大的筵席,姐姐真是深受陛下宠爱,羡煞旁人,但妹妹可就没姐姐这么好的福气了,还盼着姐姐在吃山珍海味的同时给妹妹留一盏汤喝。”
我轻撇了撇嘴角,“妹妹这话是在恶心我吗?”
冯淑仪道:“岂敢。”
我笑,“淑仪没什么不敢的,我从未想过要与后宫众人争什么宠,可是我这话即便告诉了妹妹,且是真心的,想来妹妹你也未必会相信。”
冯淑仪道:“若姐姐这么说的话,那么妹妹接下来的所求,姐姐必定会答应妹妹。”
我抬眸看她,“只要我力所能及就没什么可不答应的,你说吧,想要什么?”
冯淑仪道:“妹妹想要明日的筵席上献歌一曲,姐姐可能答应?”
我浅浅一笑,“谁都知道妹妹的歌喉万中挑一,妹妹是想明日在姐姐的筵席上大出风头,给陛下留个深刻印象。”
冯淑仪福了福身子,微笑道:“姐姐好计较。”
正想着,见罗熙朝我过来,道:“这雀翎羽果然没赏错,满殿蜂蝶,可只有你穿才算的上是相得益彰,”身子又往我边上凑了凑,声音低迷,“渺渺今日美艳绝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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