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受伤（1/2）

1、

尹慈也吓了一跳，忙问：“嬷嬷说的是哪一位相爷？”

那婆子不答，只拿浑浊的眼睛看了她一眼，慢慢问：“你们是哪个嬷嬷手底下的人？姓什么？叫什么？”

尹慈一怔，忙笑道：“回嬷嬷的话，我们是托东方教长的福才进的九楼，才进来还没有分班，所以您看着眼生。”

“东方教长？可是御针坊的东方教长？”

“可不是？”

看尹慈点头，那婆子低头抻一抻裙子，拽一拽衣襟，起身道：“歇的也够了，该回去当差了。你们也是，别尽着在外闲磕牙。”

她既这么说，剩下几个人只得站起来，纷纷往外走。尹慈本想拉住一个人仔细问问，奈何那婆子走在最后，她没找到机会，只好眼睁睁看着人走远了。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各有心思，默默在抄手游廊里转来转去，都没有开口，眼看走到方圆的竹林外，尹慈站住脚说：“那婆婆说的也太偏激了，我爹爹娘亲就十分恩爱，哥哥嫂嫂也是青梅竹马，哪里算什么凤毛麟角！”

覃御低了低头，没出声。

尹慈咬咬嘴唇，转身倚着柱子站了一会儿。寂静之中，不远处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尹慈却浑似没有听到，覃御也没在意。

“其实我知道……”再开口时，尹慈声音很轻，似乎有些犹疑。

“我知道爹爹在江西外放的时候养过一个外室。”这句话一说出来，尹慈深深吸了口气，语速就加快了。“那个外室生了个女儿，比我还要大三天。娘生我的时候爹爹不在家，在江西。那个时候我们都住在中京，爹爹一个人在外头，的确很艰难，所以他……”丫头说到这里又顿了顿，忽然回头看覃御，眼神很坚定，“其实没什么理由，什么理由我都不会原谅父亲。别人都说我是尹家的嫡长女，可我知道父亲的第一个女儿并不是我，一想起来这事，我就像吃了虫子一样难受！父亲根本没有顾及过我的感受，我凭什么要尊敬他！”

“这也是你不愿意在家而愿意跟着我的一个原因吗？”覃御看她。

尹慈转过头去看着竹林，低声问：“阿御也知道，是不是？”

“比你晚得多。”覃御很坦白，“我一直在等你和我说起这事，不然我不知道我该不该提。”

尹慈抬手抹了把脸，没有出声。

覃御想了想，说：“尹学按一直想要补偿你，我能看得出来，阿慈你应该也能看得出来。”

“补偿有用吗？我这辈子都不会是他的长女！”尹慈语气很冷。这在丫头是极少见的时候。

覃御不知道该怎么劝，只好说：“先生说过，普通人都会犯错，如果阿慈你不想原谅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不要拿学按的错误来惩罚你自己。”

尹慈还是没回头。

覃御无奈，挠挠头说：“你看我连父母也没有，说不准还是给扔出家门的……”

尹慈猛地转过身，覃御立刻笑了，指着她说：“哈，你又要骂我不懂珍惜先生了吧！你怎么不珍惜现在的学按呢？”

尹慈一怔，嘴巴一撇眼泪就下来了，抱着她呜咽起来。覃御忍不住在心里叹口气，想这世上难不成只有白络瑜那种没心没肺的人才能过得如意吗？

拐角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覃御原本要带着尹慈避开，奈何丫头哭得太伤心以至于完全没留意到有人来，覃御双臂被她抱住无法动弹，不好用力，刚一错脚，便觉左肩被狠狠撞了一下。

刚跑出来的那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身量很瘦，但速度很快，尹慈猝不及防之下往覃御脚上绊了一绊，整个人立刻连带着覃御摔了下去，那姑娘也没收住步子，一下滚在尹慈身上，三个人顿时摔成了一团。

有人将摔在最上面的那姑娘拉了起来，尹慈身上一松，揉着磕疼了的胳膊肘刚要抱怨，忽然一回头看见覃御脸色发白，额上一层冷汗，吓得忙翻身去拉那人，一叠声问她要不要紧。

方才尹慈倒下的时候没有松手，覃御的整条右胳膊给反拧到了身后贴着背部着地，此刻右臂软绵绵的拖在身侧，疼得她叫也叫不出声，心想这伤可真是乌龙得好。尹慈见她不回答，心里正急，不料耳边却听得一声斥责：

“谁叫你们堵在这儿的？把我的衣裳都弄坏了！”

丫头正在气头上，闻言大怒，起身一巴掌往那少女身上招呼了过去。她动作快，那少女身边的人动作却更快，上前半步握了她的手腕用力一甩，她踉跄两步，眼看要跌出游廊，忽觉撞上了一个人，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阿慈？”

“突荣！”尹慈又惊又喜，忙抬头叫了一声，声音带上了哭腔：“阿御伤着了，你快给她瞧瞧！”

突荣松手让她站好，见覃御疼得直发抖，便没多耽搁，俯身将她抱了起来，对尹慈说：“我先带她回家，阿慈去收拾一下，让沈慕送你回去。”说完凌空跃过一道枯萎的玫瑰花田，很快赶上一辆九楼的小马车，转眼去得远了。

尹慈没来得及问他沈慕是怎么回事儿，眼看撵不上他，只得提起裙子往回跑，也没心思和人吵架了。一径闯入方圆，果然见沈慕正坐在里头喝茶看书。那人没穿司南局的官袍，简单一件乳白色石青镶滚的深衣，整个人看起来清爽而又精致，眼看尹慈这样闯进去，他明显很诧异：“阿慈……”

“殿下！”尹慈匆匆忙忙的打声招呼，没等人问便将方才的事简要说了，一边快手快脚地换回自己的衣裳，把覃御的衣物收起来拿大氅裹了，又丢下一锭银元给那两个侍儿。

与此同时，两个沉默的男子抬着轮椅进来接上沈慕，几个人将出竹林时，沈慕忽见秦云等在前面，不得不停下来寒暄一句。秦云先看了看尹慈，丫头低着头没瞧他，他只得对沈慕说：“方才是宫离不当心撞了覃姑娘，她太冒失了。”

宫离是九楼的舞姬，她从十二岁时起就粘着秦云，每学了一支舞都要先跳给他看，他每次来九楼她都会千方百计见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小丫头片子长成了姿容绝丽的窈窕少女，秦云很自然的也就对她有了两分认真，勋贵圈子里隐隐约约的都知道这回事。

沈慕往他身后不远处的游廊上扫了一眼，旋即将目光收回，淡淡道：“阿云，我不知她伤得如何，还要赶着回去瞧一眼，若是不碍事，想来先生自然不会怪罪于人。”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秦云只能看着他离开。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