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坠梦（1/2）

1、

苏钦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那引路的小厮也不敢催他，直等他自己恢复过来接着赶路，才松了口气。

苏钦进门后视线直接从沈慕身上滑过，落在了正在书架前翻书的突荣身上。多年的军人生涯让他近乎本能的意识到这是个棘手的对象，然而等突荣回过头来看他时，他却有了另外的念头。

作为一名主帅，苏钦的习惯是记住人的长相，而不是判断他们的美丑，只是眼前这个人实在过于耀眼，连他也不能不感到惊艳。苏铭私下里说过，他不愿意和沈慕接近的主要原因是站在沈慕身边很容易显得粗糙，现在居然有一个人能让沈慕那样精致的相貌也显得粗糙了。

不过，毕竟见多识广，苏钦的惊艳只是瞬间，对突荣连招呼也没打，直接问沈慕：“他是谁？”

沈慕知道他军中风格不爱废话，便介绍说：“这是突荣，昨儿帮了我一把。这是苏钦。”

突荣没有任何表示，苏钦也没有理会，坐下后问：“听说邹一方跑了？”

“也没跑远，多半儿是在九楼。”沈慕笑了笑，“我的人亲自撵进去的，不过是忌惮他拳头硬，不愿意多伤人才没动，跑是跑不了的。”

苏钦拿过小厮递过来的茶盏饮了一口，又往屋里环视一遍，道：“怎么想起捯饬书房了？总算像个样子了。”

沈慕一笑，恰好有个嬷嬷提着个盒子进来，问把东西放在哪儿，沈慕指了指多宝阁上一个位置，说：“把那个茶罐拿下来换上去。”嬷嬷应声是，果然把象牙镂雕美人的茶罐取下，跟着从盒子里拿出个小碗来放上，又将茶罐仔细包好收进柜子里，方告辞出去。

苏钦对着那个小碗看了一会儿，问：“你放一个饭碗在这里做什么？又不是前朝古物。”

突荣略一回忆便认出那是覃御方才吃饭用过的碗，立刻嫌弃地看了沈慕一眼。沈慕却大大方方的朝他一笑，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突荣皱皱眉，索性将书扔下，大步出去了。

苏钦对那两人的眉目“传情”付之以不屑，正色道：“别怪我多嘴，实在是我如今太闲，正经问你一句，司南局的事谁接手？”

“接手？”沈慕惊讶地笑，“我又没死。”

苏钦皱了皱眉：“我不是在质疑你，只是父亲也说了，这是个紧要当口。”又问：“方才白相家的那个小姑娘过来没提起？”

沈慕摇头：“没有。”——他原先也以为覃御会说到这里，谁知她没有。

苏钦哼道：“她不说，未必白相就没有虑到这一层。”

沈慕只好说：“依你瞧谁合适？”

苏钦抚着下巴沉思道：“的确不好找。这种事得罪八方，世家子弟未必肯出头；没家世的又没这个实力；做这事需要文武明暗无一不透，你——倒也算难得。”

“不然你来？”沈慕抬眼看他，“你比我自然强十倍的。”

“我十年不在中京，没必要逞强。”苏钦很干脆地摇头，“老二太皮也不行。何况父亲未必同意。”

沈慕笑笑：“就是相爷同意，先生也不会同意。你别多心，他是为你们好。”

苏钦不置可否，忽然一拍桌子，低声道：“是了，还有一个人……”

沈慕没等他说完便接上了：“你说大哥？”

苏钦迅速点头：“不可能有别人了。”

沈慕垂下眼睑，轻轻叹了口气。

苏钦听见这声叹，想起杨熙如今情状，一时也没开口。苏钦对于杨熙的尊敬起源于九年前。那时年未弱冠的杨熙单枪匹马去大齐的王寨里将他领了出来，站在草地上和他说：“荀卿，你要记着，一来你身后是帝国的军防，一人妄万人灾，为了那些人，你便不可意气用事，再使些孩子脾气出来；二来……你终究是苏相的儿子，别让他失望。”彼时的杨熙自己还是个少年，却柔和而坚定地领着他走过了五年，他在兵事上的每一分作为，背后都浸透了那个人深远而无声的思虑。

“大哥在沉稳上头比你并不输什么，而要论精细，你确实够，但还不及他，而且他比你更圆融。”苏钦说着不由自主的叹：“可惜了。”

“可惜吗？”

一个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苏钦迅速跳了起来，手里出现一柄匕首。

但屋里并没有别人，只有沈慕惊奇地朝他看过来。苏钦问他有没有听见说话声，沈慕摇头，不知怎的想起了突荣。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