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华树、红狐皮（1/2）

1、

白络瑜笑了：“不是铁骑是谁呢？”

“龙骑兵。”

这时屋里已经很暗，覃御起身去点起烛台，白络瑜也从榻上下来，给自己倒杯茶喝了一口，说：“确是龙骑兵，承德的龙骑兵。”

先帝崩后，龙骑兵一直在太妃手里，令牌移交给承德帝君不过是三年前的事，所以里面有分别效忠于两个主子的派别并不奇怪，如今白络瑜摆明了支持女帝，承德令龙骑兵来寻他的晦气自然在情理之中。反观铁骑却一直与皇室作对，承德倒台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平白的惹白络瑜做什么？

覃御甩甩手里的火折，哼道：“温毓他们来时，只怕跟着的也是龙骑兵吧？便是因为知道了她为什么来。”

白络瑜并不打岔，只是坐在椅上饶有兴致地看过来，烛光将他的脸照得半明半暗，比白日里瞧着少了些纯净，多了两丝神秘。覃御是个爱画之人，却没画过白络瑜，一是她不愿画，二是伯娘不叫她画。她不愿画是想等技艺成熟了再画，伯娘不叫她画的原因她就不知道了。这会儿看着灯下那人，她心下颇觉惊叹，一边又有疑问：“可沈慕为什么要同你撒谎？他又不是不知道……”

“倒也并非撒谎。”对于白络瑜来说，这些事情一望而知，不过他很高兴覃御能自己推断出来其中一半，便笑道：“那时阿慕并不知道温毓的来意——”说到这里他顿一顿，笑容变得莫测起来，“也或许是他假装不知道吧。总而言之，那个时候他确是不该在我面前说太多，不算有意骗人。”

覃御不料他这样维护沈慕，也没听懂他的话，不由歪了歪脑袋，白络瑜却不理会，转而问：“莫名说你在郡府见过林昊？”

说起这个，覃御同样不解：“他为什么忽然在那个时候跑到平南来？就为了叫人以为他不在中京？”

“这是一个原因。”白络瑜点头，又摇头：“还有另一个缘故。”覃御问他是什么，他笑而不语，说往后再提，又道：“阿御，我和你说说为什么林昊能走到今天吧。”

他难得说这些，覃御也有点好奇心，便凝神听了下去。

“他是我带起来的人，说起带兵打仗，他的能耐远远比不上子抗，不过子抗这种人一来并不贪权二来也有自己的底线，所以在仕途上走得就不如林昊。林昊非常放得开，为了往高处走，他可以无所不为。我看他还算谨慎，打仗虽然不行，管管人倒还可以，就给了他些几回。他管人的路子很妙，他本人是兵部大元帅，兵部的头目里却没几个人是他的同袍旧交，承德还夸过他第一个不搞党派。你知道为什么吗？”

覃御有几个想法，但觉得未免太松散了，不如直接听他说，便干脆摇了摇头。

“阿御，我告诉过你，在平南郡，郡侯苏意是能调兵最多的人，是不是？”看覃御点头，白络瑜继续说：“这是因为咱们这郡守很能干，所以才这样。帝国官制，郡侯是郡内所有军队的最高指挥官不假，但事实上懂将兵的郡侯不多，所以这个实权通常在卫城司马手里。像东海郡，郡里的兵实际没在郡侯手里，而是卫城司马在管。在兵部也一样，七路的长官原则上该是各门的负责人，但也要看谁做长官。比如东海路如今的长官是文考探花陆清隐，他在书斋里坐了十来年，每年都是他的副手李冰往底下跑，所以你看东海路的这些将领是觉得和李冰亲近，还是和陆清隐亲近呢？前些时西南路的长官空了出来，陆清隐力荐李冰去补这个缺，他都不去。李冰是林昊一手提拔起来的，这种不落把柄的事他最会做。”

他话音刚落，覃御就笑：“这不是和你学的么！”

白络瑜往她额上轻轻弹了弹，笑道：“东施效颦罢了。”

覃御还要再问，尹慈进来叫两个人吃饭，饭罢白络瑜很有耐心地将宫变那一夜的情形细致讲给两个小姑娘听，尹慈听得一会儿惊叹一会儿惋惜，末了摇摇头去寻伯娘预备就寝的事，这里覃御才问：“十年工夫也够林昊将人换遍了，怎么他的人还愿意跟随你？”白络瑜笑道：“我不是说他很谨慎么？他有时候也过于谨慎了，而且缺了一点自信，所以真正的心腹并没有那么多。当然，如果我不回去，他的心腹就还是他的心腹，只是当那些人需要在他和我之间选择的时候，他就一定会被剔掉了。”

覃御眨眨眼，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问题，一瞬间想问出来，话到嘴边却又咽下去了。她这点犹豫很轻微，白络瑜却看着她笑：“你想问我为什么忽然要在这个时候回去帮华越？”

2、

覃御确实想问这个。她还想问：“你十年没有做官，恰好这十年都在养我，是我拖累了你么？”

白络瑜抬头看着酽蓝的天空和满目的星光，脚下轻轻晃着秋千，轻声说：“阿御，这十年若是没有你，只怕我早已疯了。是你救了我。”

这话覃御并不懂，但她也不想问，只摇头说：“你别这么说。”

白络瑜侧过头来看她，忽然叹了一声：“阿御，你在我面前都太乖了，我不喜欢……”

覃御心说这话更没头没脑，索性不再吭声。

白络瑜定住秋千，将她的脸扳过来，看着她问：“阿御，你往后总归要离开我，所以这两年就当多陪陪我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