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回家（1/1）

我每隔两个星期是要回一次家的，因为当时的我并没有银行卡，我妈一般一次只给我两个星期的生活费。那时候一个星期也就一百块钱，吃饭都有些紧张，更别说拿来干一些其他的事情了，我之前给黄粲买的那个手表就足以让我破产好一阵子了。我们现在高一，还不补课，所以一般周五下午上完课也就早早的放了，对我来说，两个周一次的回家其实是这所有的日子里最让我觉得难熬的事情。

我爸很少在家，他基本的时间都在外面打工，平常家里就只有我妈和年幼的弟弟，这些年捉襟见肘的生活养成了她节俭的习惯，所以当我每隔两个周就要从这个生活拮据的家里拿走一笔巨款的时候，她无论如何也是高兴不起来的。每到这个时候我也很害怕，我害怕听她讲这每一分钱是我爸如何辛苦才换来的，我也害怕听她讲她为了给我攒这笔钱又是如何艰难的生活的，她总会当着我的面给我算账，算这个家里的开支和收入是多么的不平衡。

我的天性又容易多愁善感，所以我回家大多时候几乎都是哭着的，她讲的所有的东西加在一起，会让我产生很深的负罪感，让我无比的内疚与痛苦，恨不能像村里的那些同龄的孩子一样，早早的就去工厂里面打工赚钱，好以此来使自己逃开这种无力感，毕竟我那还在九年义务教育期限内的弟弟，肯定不可能和我共同承担这笔不菲的开销，我也没有办法把家里如今的窘迫和自己强行分离开来。

我们家每隔两个周都会上演一次这样的戏码：一个中年女人泪流满面的诉说着自己的不易，诉说着如今所有的委屈都是因为孩子上学的开销巨大，那一笔一笔的学费和生活费就是导致这个家庭贫穷困顿的元凶，自己辛苦的操持着这个家，她为之付出一切的孩子又都不听她的话，她埋怨丈夫无能，哭自己，也哭命运不公。有时她旁边还会有一个小男孩，他懵懵懂懂的听着这本不该是他这个年纪听的一切事情，脸上偶尔也有不属于他那个年纪的忧愁，他不知道他的妈妈在哭什么，反正他就跟着哭。一个女孩站在那里默不作声，她也在低声抽泣着，她在哭什么呢?她哭自己过早的承担了生活的重量，因为他的妈妈觉得她是困苦的源头而觉得委屈，她也在感到悲哀，想起小时候母亲知书达理温柔的样子，原来贫穷真的可以让人变得不讲道理。

这就是我当时生活的现状了，这就是我痛苦的原因，如果再加上我爸，那场面就更加混乱不堪了。可越是这样，我那固执的自尊心就显得越发的可笑。

“妈，我回来了”我还是努力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了家门。

“嗯，饭我们都吃过了，在锅里，你自己去热热吧！”我妈坐在门口织着毛衣，头也没抬的说到。我见状便知她心情不好，也不敢上前去问，就自己放了书包进厨房弄吃的去了。看着锅里的白菜萝卜，我心里那强烈的罪恶感又不受控制的袭来了，好在我已经知道了怎么控制住它。

我匆匆的吃过了饭，休息了一小会就趴到了写字台前，拿出从学校带回来的各科的练习册，开始一边走神一边做题，我有时根本不想趴在那里，可我不敢那么做，我必须表现出十二分勤奋的样子给我妈看，让她知道她的投资是有收益的。毁灭希望，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

一般在家的这两天只要我尽力的表现出乖巧，积极配合，就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事情发生，如果我看起来努力的样子能让我妈这个可怜的女人觉得安慰，那么我是愿意这样做的。但是在她需要给我新的生活费的时候，我即使这样做了也不会有太大的作用，我依然会得到一阵子的训诫还有她那不断流淌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