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清明(1/2)
新到京城,与住家快三十年的囊哈尔卫大不一样。人情关系得重新建立,规矩习惯要重新认清,长子幼子上学不能耽误,衙门上司下属要赶着熟悉。穆宗竟是镇日不在家,便是假日也忙着交际。闵夫人忙忙碌碌,买卖仆役,调教新手。好在两个女儿都极其省心,或多或少还能帮点忙。
冬去春来,天气便暖和起来。
清明时节雨纷纷,清明前后雨水是比较多,但大辉上坟踏青,是清明前七后七都可,故大家都趁着放晴的日子出门。看着再过一日便是清明正日,穆宗总算得了空闲,趁着天色好,穆家众人赶个大早起床,高高兴兴上坟去。
百姓官员,赶早去先祖坟前,祭几盏酒,摆上馒头蔬果,因为寒食禁烟火,香就不点了,纸钱也不烧,成串挂在坟头,树上。再赶着磕几个头,祭奠便完了。接下来才是清明最重要的活动——踏青游玩。
清明乃祭奠先祖,悼念亡人之日。只是……那感情深厚,死了还没多久的,倒是有些悲怆之意。日子长了的,自然也没那么悲伤了。天气又正好不冷不热,柳吐新叶,花绽芬芳,生机萌动,女儿们正穿着薄薄的春衫,个个亭亭玉立,窈窕可爱。清明的源头正是上巳节,郊野纵情游乐乃是传统。再者人死不能复生,祭奠祖先只是表达孝敬和思念,表达完后,后人快快乐乐的玩耍实乃天经地义。故而文人记载:
“三月清明日,男女扫墓,担提尊榼,轿马后挂楮锭,粲粲然满道也。拜者、酹者、哭者、为墓除草添土者,焚楮锭次,以纸钱置坟头。望中无纸钱,则孤坟矣。哭罢,不归也,趋芳树,择园圃,列坐尽醉。”
这边儿郎,唱歌跳舞,呼朋引伴,踢鞠蹴,打马球,还有鼓乐助威,看得观众连连叫好,跺脚呼喝;那边女儿斯文些的斗草,吃酒玩乐。活泼点的荡秋千,一个个裙裾飞扬,凌空飘飘。那胆子大的,技艺熟的,还在秋千上玩着各种花样,或是荡平引绳、或是坐站起伏,或是单足而立,引得看的人心惊肉跳,大声喝彩。特别是母亲们,指着姑娘尖叫责骂,担心不已,一下来便拉着要打要疼,生怕撞到那里……却忘了当年自己也一般胡闹。更烈性些的女儿也在玩鞠蹴,你来我往,奔跑追逐,热气腾腾。
俗话说女人的清明男人的年。清明是女儿们为数不多可以纵情欢乐,踏青游玩的日子,无怪比男人玩得还要疯狂。
穆云舒看着路上行人,忍不住偷偷笑。这是她十多年第一次和爹娘过清明节。穆家老爷子的坟在囊哈尔卫,祖先的坟在慈县,穆家自然没什么坟好上。一大早对着牌位供奉了,便举家出门游玩。
“爹,爹,你看哪里。”一大片蒲公英在向阳坡盛开,朵朵白花耀眼。
穆绣绫、穆云舒两姊妹赶上前去,捡着那成熟了的,花冠饱满的,急急忙忙摘采了一大把。闵夫人指挥着侍女也上去,捡那最嫩的挑了些,清明吃野菜也是传统哪。
穆宗穆徽两个男人自然微笑不语,极其耐心的等着女眷。穆衡唧唧歪歪的靠着老祖宗,早上没睡醒,有些疲倦,又看不起“女人的玩意”,自然也不去玩蒲公英。连穆老夫人也难得露出一点高兴的神色--戴着道善和尚给的符文,便不怕穆云舒冲撞。只是心底膈应,还是极少见她。今日清明,到底还是容了孙女一起来。
“可惜风不大。”穆绣绫鼓起腮帮子吹了一朵蒲公英上去,见细小的花朵慢慢飞开,有些高兴又有些遗憾。
穆宗呵呵笑着拿出扇子:“这有何妨?等下风起,爹用力给扇上去,只要高一点,那风可以直吹上云去。”
正说着,一阵风吹过来,穆绣绫急忙高高举起几朵,穆宗打开扇子用力往上扇去,果然那蒲公英飘飘荡荡,如雪如絮飞过去,煞是好看。穆家几个孩子叫着直乐,连旁边几个小孩也看得眼热,忙着去找蒲公英了。
继续前走,又是一阵微风,穆绣绫又忙举起几朵,这次却扇得不高,有些扫兴。穆宗收起扇子,瞥见小女儿,笑道:“云姐儿,下次风来,爹给你扇上去。”
穆云舒笑着点头,护着蒲公英往前走。穆绣绫拿着几朵大花穆衡面前晃来晃去逗他:“如何,女孩子的玩意,想不想要啊?”穆衡头偏来偏去不看她,逗得大人开怀大笑。
走了一段,穆宗也有些累了,这些日子几乎天天饮酒应酬,精神疲乏得厉害。“这里地势还好,要不就在这里歇息,吃些寒具、鸡卵。”便铺上油布,拿出食物,穆衡一听吃寒具,登时来了精神,一根一根扳着吃,和哥哥比较谁扳得长而完整。穆宗也只是笑骂一句,“没个规矩。”寒具自然最受孩子欢迎,蜂蜜合面粉,拉成细条,热油炸成,又甜又脆,又香又焦。穆衡拿着一根跑到穆云舒身边:“来来来,二姐和我比比。”
两人拿起寒具慢慢顶,谁先断了谁便输。穆衡有些心急,往往看着便用力,只管防御的穆云舒连赢两局。
暖洋洋的,舒舒服服的,一家子都笑意盈盈,连天空都蓝的可爱。
又是一阵不大不小的风起来,穆宗急忙打开扇子,“绣姐儿快快。”穆绣绫将最后几朵蒲公英垫脚举起,父女两一起大笑。看那些飞絮直上云霄,随风吹得老远。直到几乎看不着了,穆宗这才收起扇子,呵呵笑着坐下。一眼看见小女儿,不由得有些尴尬:“呃,下次风来,你快些举起来。你姐姐的都用完了,下次就轮到你了。”
“我以前在乡下,一坡的蒲公英,都玩腻了。还是让姐姐玩吧。”穆云舒微笑着解围。
“嗯,那到也是——我险些忘了。”穆宗呵呵笑道,十分欣慰,“纵然自己玩过,还记得给兄弟姐妹留着,这才是兄友弟恭,家庭和睦啊。”
穆宗心中也是高兴,拉开了话匣子:“徽哥儿、衡哥儿、绣姐儿、云姐儿,咱们进京也有些日子了。我穆家原是布衣,你们爷爷以命相博,方得了这个位置。我家根基浅薄,既无家族可依靠,也无得力同僚同窗,只有你们兄弟姊妹……”正襟危坐便是一顿训诫,穆徽严肃,穆绣绫点头,穆云舒微笑,穆衡呵欠连天——却不敢抱怨,只是一个劲的往奶奶使眼色。偏生今日穆老夫人心情甚好,看着小孙子磨皮搽痒的模样只管笑,却不出言制止穆宗。
正训得热闹,却见一群人顺着山路上来了。衣衫华丽,侍卫众多。几个中年人小心护卫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嘴里不住劝道:“爷爷,且慢些。”
“您坐轿子吧。让我们几个抬也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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