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一)(1/2)
“侯爷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夏晗邺将手中的书随意放至一侧,转过头去看身后的刘与风。相处一段时间下来,他们的关系越发好了,现在不仅是盟友,更像是师徒,说话也越来越随意。
“现在陛下身边缺了枕边人,殿下以为会是谁替代那个位置?”刘与风走到夏晗邺身边,在他的下首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枕边人?”夏晗邺看着刘与风,他发现这个曾经一直游走在朝廷边缘的人物,其实有着深不见底的心思和不容小觑的人脉“这与我们有什么相干?后宫里从来都不缺女人,更何况萧林曾在全国各地搜罗了不少漂亮女子,为的不就是当玉贵妃后继无力的时候,还有其他人顶上吗?”夏晗邺问道。
“难道殿下还没有受够玉贵妃对陛下的蛊惑吗?若是这一次还让萧林钻了空子,之前做的事都白费了。”
对于这些,夏晗邺的确没有想到,“但是咱们现在去哪里找这样一个人?”他们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就算有心又去哪里认识这样年轻貌美,又心思深沉的人呢?
刘与风笑了,原本斜靠在椅背上的身躯,微微前倾,看着夏晗邺的眼睛说道“不用找,现成的都是。”
“你是说皇后?”夏晗邺半信半疑地问,若说皇后在后宫的地位自然是有的,但是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妥。
刘与风笑得更肆意了些,花白的胡子像两侧散去,眼角的皱纹显露出来,他虽年老,却还依旧保持着武将的风姿和魄力,这般一笑,更显出几分成熟男子的韵味。“皇后虽然还得了陛下几分念旧之心,但是她若是有那个本事,也不至于落到如今田地。”
“那还有谁?”
“难道陛下就没想过自己的生母李才人吗?”
夏晗邺想到过很多人,甚至想过樾宫中有几个姿色不错的宫女,偏偏疏漏了自己的母亲,原因很简单,母亲没有这个能耐。
“侯爷说笑了,皇后尚且没有那个本事,我母妃连父皇的那几分念旧都没有,若说从前还有些貌美,但是如今也是年过三十了,拿什么与后宫中花一样的年轻后妃争?”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夏晗邺很清楚自己母亲的斤两,她不过是个偶然被父皇临幸的婢女,却转瞬被遗忘,生下自己这个同样没有存在感的皇子。
他记得小时候,其他嫔妃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宫廷前热闹纷呈,可信梨宫,只有母亲与自己守着,冷得像冰窖一般。母亲没有华丽的衣服也没有昂贵的首饰,甚至有时候还需要自己缝些绣品,做些鞋袜。明明那么美丽的容貌,却在这寂寂黯淡的生活中被消磨。
后来,夏晗邺封了亲王,分了王府独居,母亲的日子就过得更加冷清了,只要夏晗邺偶尔进宫,她才难得热热闹闹地高兴一场。她将所有自己最好的东西都留给了夏晗邺,等他进宫的时候给他,可依旧寒酸窘迫。
这样的女子与招摇美艳的玉贵妃如同两个极端,她怎么可能争得过宫里那些争奇斗艳的女子?
“殿下就当真以为你的母亲如此不堪一击?你不要忘了,她一个女子没有背景没有恩宠却安安然然过了十七年,将你抚养长大,恐怕也只有你还会认为她是一个没有算计没有城府的普通弱女子。”刘与风说道,彻底颠覆了夏晗邺对自己母亲十多年来固有的判断。
“可是。。。”可是她就是这么简朴、寂寞地过过来的啊,夏晗邺还待再说,却被刘与风打断。
“她只是为了你,才甘心过这样的日子,她不是没有能力去争,只是不想。争宠是有危险的,她不想你再去承受这一丁点的风险,才选择了收起了锋芒,殿下你觉得宫里的宫女何止千万,陛下凭什么看上一个普通洒扫宫女?他于陛下不算一个好的后妃,但是于你却是个伟大的母亲。”
是这样吗?当真是这样吗?夏晗邺承认刘与风说的话有几分道理,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守着信梨宫十七年,几乎没见识过宫外世界的母亲,背后是另一种形象。
信梨、信梨,母亲恰如囚禁她一生的这座宫殿的名字,如信梨花,开的洁白又安静,不争不抢,暗自芬芳。
“殿下,你的母亲为了你放弃了她的所有,安知她又不想过另一种人生?你没有能像她所期望的那般甘心沉寂,又何不放手一搏,难道你就忍心你的母亲就在那信梨宫中,无光无华,寂寂枯老?”
“可是,我该怎么做?”夏晗邺还是被说动了,自刘与风找到他的那一天起,他就慢慢在被改变,被驱使,他从前的认知也一点一点被摧毁。
“殿下先进宫与你母妃商量商量吧,待这件事完了,她自然会知道怎么办的。”刘与风答道,他说的这件事自然是裴敬的事,他对李才人很有信心,她能为儿子倾尽所有,他坚信那个女人的才能与智慧,会让美艳不可方物的玉贵妃感到震颤。
“臣要说的话说完了,殿下,你还是好生理一理思路吧。”刘与风看到夏晗邺陷入了沉思,显然那个被刘与风牵扯出来的李才人与夏晗邺记忆中的身影有了冲突,让他一时难以分辨,究竟哪个才是那个真正的她。
他很快就会有答案的,刘与风眼里笃定,也不等夏晗邺说话,便往书房外退去。
“等等。”夏晗邺忽然抬起眼来,眼中还有丝丝震动,像幼小的野兽,忽然闻见了森林腥臭的气息,感到了猛烈的罡风。
“殿下还有什么事吗?”刘与风转过身看向夏晗邺,通往成功的道路是残忍的,从前李才人将他保护得很好,刘与风看着夏晗邺的眼睛想到。
“是他让你来告诉我这些的吗?”夏晗邺口中的他是指木青城,夏晗邺还没有见到那个人,却又好像那个人无处不在,自己的一举一动他都好像了如指掌。
“是。”刘与风不置可否,木青城对朝局的走向,人心的把控都让他心惊,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朝中摸爬滚打几十年却依旧对木青城言听计从。
“我猜也是他。”夏晗邺情绪隐藏得很快,方才的震惊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云淡风轻。“侯爷你慢走。”他见刘与风要走,也不挽留。
“臣告辞。”刘与风说罢,就转身向外走去。
“木青城。”看着刘与风离开的背影,夏晗邺又呐呐地念着这三个字,语气中夹杂不清地包含了无数意味。
那个博带峨冠、长衣广袖的少年,他对他越发来了兴趣,真是等不及想见一见他啊,夏晗邺眼光看向西北方向,窗外柳树垂腰、春水如碧、花色如烟,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年轻的脸上渐渐显出成熟与俊朗。
夜晚静得一丝风都没有,墙上的砖有些散落,攀爬了青苔与野草,更显得有些陈旧。夜色像一双无形的大手,掐住裴敬的咽喉,让他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是一条死胡同,萧林面向着残破的矮墙,留给裴敬看到的只有一只背在身后的手和高大、坚挺的背影。他整个人像笼罩在幽深的暗色帷幕中,散发着森冷的寒气。
与木青城的拓然、舒朗的清冷不同,萧林像是蛰伏在暗处的毒蛇,他还未靠近你,你就能感到它冰冷肌肤散发的幽幽寒气。
“提督找下官来所谓何事?”裴敬跪在萧林身后,额上的汗渗了出来,滴在自己的手边,明明还算凉爽的夜晚,却异常闷热,没有星辰日月的天像一个密不透风的大罩,让人感到黏腻又呼吸不畅。
裴敬今夜心总是跳得很快,总觉得这次萧林找他带着压抑的什么情绪,此刻看到那个鬼魅一样的身影,他心里更是像被什么东西捏紧,那种恐惧攀上他的背,像绕行得爬虫,让他难以忍耐。
萧林没有说话,背在身后修长、苍白的手指微微卷曲,又舒展开来,反反复复。
裴敬实在受不来这样压迫的气氛,好像再多一秒就要将他的心神彻底摧毁“提督大人找下官来所为何事?”他壮着胆子又问了一遍,带着恐惧的战栗。
“你都做了什么?”幽寒的声音终于响起,却让裴敬坚持挺立的肩膀重重往下一沉。
这是句责备,虽不过短短几个字,却重重敲击在裴敬心头,他都做了什么?他这段时间除了忙着对付夏晗邺哪里还做过其他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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