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谋(三)(1/2)
言正钦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他只知道樾帝准了,第二天他接言一谦回家,简单地收拾了细软、衣物,第三天就起身回老家了。
离开京城时,他还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富丽的皇城。四十年前,他考中进士走进了这里,成为了庶吉士,十五年前他成为了首辅,成为了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人物,而今天一切又回到原点,在他身边的只有这几个小小的包袱和已经年迈的妻子以及不成器的儿子。
黑云压城,卷动着阴暗的涌动,掠过言正钦苍老的眼眸,像古井一般深幽,佝偻的身体,渺小又恒远。
别了京城,想当初,势倾朝,谁人不敬?如今势去时衰也,零落如飘草。
“走吧。”他转身拉过妻儿,孤独地向前走去。
可是这条归乡之路言正钦只有了两天,两天后一条快马,很快就追上了他,他再一次回到了京城。
这一次等待他的不再是高官厚禄了,而是最后的判决。
言一谦和言正钦被带上了朝堂,等待他的有皇帝,有刑部尚书,有锦衣卫提督、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林,当然这些言一谦都不认识,他只认识跪在最中间那个瘦弱的身影。
“沁心,你怎么在这里?”他还曾想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如今她就在自己面前,却是另一副做梦也想不到的情景。
沁心转身指着他,满脸的泪痕“陛下,是他,就是这个人,是他强暴了民女。”她依旧那么美丽,绛唇如樱、粉腮玉肩,只是今天,瑶台仙子落入凡尘,带着滚滚的脏污兜头泼向言一谦。
一切发生得意想不到“沁心,你在说什么啊?我何时,何时。。。你了?”
对于这一切,言正钦看在眼里,一字不发,萧林不会放过他,哪怕他已经告老还乡,毫无还手之力,但是萧林依旧不会给他丝毫生存的机会,他还曾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将一切都交了出去,只要对萧林没有威胁了,他就不会赶尽杀绝。
“反了,反了。”樾帝气得拍着龙椅的扶手,未等言一谦辩解,便信了沁心的话。没有女子肯拿自己的名节开玩笑,而这种事,像言一谦这样的浪荡子是能做得出的。
“跪下。”刑部尚书范闫一声呵斥,言正钦与言一谦都跪了下来。“陛下,该女子在顺天府前鸣冤,说言首辅家公子曾轻薄于她,她不从,言公子便用强逼她就范。由于兹事体大,顺天府尹将此事上报给微臣,但牵扯言首辅家事,微臣不敢擅作主张,还请陛下圣夺。”刑部尚书拱手对樾帝说道,字字清晰。
“我没有。”言一谦大声反驳,他转过头去看沁心,为什么?她还是那个她,却又像从来不认识一般“沁心,你在说什么啊?我几时轻薄你了?”
“言公子好大的忘性啊,一个月前你到彩云斋来喝酒、寻欢,当日恰逢传簪的游戏,簪子传到你的手中,原本不过是说听我弹琴,后面你就动起手来。我曾誓死抵抗,你说你爹是当朝首辅,手可通天,就是皇上见了也要退让三分,让我最好乖乖听话,不然就砸了彩云斋,你做的这些如今黄口白牙就想都抵了吗?”
“我。。。我没有啊。”她眼如秋水,亦嗔亦痴,她的一颦一笑还是那么熟悉,她前几天还躺在自己的怀里诉说着世上最好听的情话,如今却变成了最恶毒的毒药,这不是沁心,不是的。“你是不是被什么人威胁了?”到了这时,言一谦还是忍不住替沁心找理由开脱。
可是沁心根本就懒得搭理他,她又转过头面向樾帝,连哭带说道“陛下,民女虽是烟花之地的女子,但是一向是卖艺不卖身的,只可惜言首辅实在权势太大,民女投告无门,直到今日才能为自己申冤,陛下若不能为民女做主,民女愿一头撞死在这里。”
沁心的名气是早就是传遍京城的,她卖艺不卖身也是众所周知的,朝堂上除言首辅这类从来循规蹈矩的人之外,只要沾点酒色的都听说过她的名号。所以她说的话,不会有人不相信。
“陛下,沁心姑娘才名远播,仰慕她的人成百上千,但都十分敬重她的才气,言公子如此作践佳人,实在为人不耻。”一个看不下去的五品小官也敢在此时踩言一谦一脚。
“是啊,是啊。”朝晖殿内,微词四起。
对于这些,樾帝没有理会,他看着言正钦“你怎么说?”他问。他始终是相信夏正钦的,他除了对朝堂有功,于樾帝本人,也很有些私人情谊在的。
言正钦面不改色,他斜眼看了一眼沁心,兀自目视樾帝,坦然若素,“一个女子,竟然只身入宫,面对陛下,不惊不惧,口若悬河、侃侃而谈,不简单啊。”他只说了这一句话,言下之意很明显,若背后没有人,一个普通的女子是做不到这些的。
“夏首辅是说民女诬告吗?”沁心反问。
夏正钦没有说话,他昂着头颅,目视前方。
“陛下,我有证人,当时彩云斋的妈妈和姑娘、门房们都看见了。”沁心像是为证清白,求将彩云斋的妈妈和其他姑娘们叫出来作证。
“他们,他们不算,他们都是彩云斋的人,自然早就串好了词,当日兵部尚书何大人之弟何欢还有大理寺卿胡大人次子胡平与我在一起喝酒,他们可以为我作证。”言一谦忽然想起,还有他们,对啊,只要他们说出实情,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宣何欢和胡平。”樾帝淡淡吩咐。
“宣兵部尚书之弟何欢、大理寺卿次子胡平,入朝面圣。”殿外宦官声音尖细,穿透力极强。
时间过得很快,对于言一谦却十分漫长,当何欢和胡平进了朝晖殿,他猛地回过头,向他们投去求助的神情。他没有察觉二人轻微地躲避“你们来了,快,帮我说说。”言一谦以膝为足,向他们跪走而去。
“参加陛下。”可是他们像是没有看到一般,只向樾帝跪下、行礼。
“免礼。”樾帝不耐烦地说道“你们把事情都说说吧。”
胡平和何欢眺目打量了一下四周,好像是此刻才搞明白状况,言一谦却等不及了“对啊,快,你们都说说吧,一个月前那天我们一起去彩云斋见到了沁心,之后呢?我有没有轻薄沁心?”
两人面面相觑,好像很为难的样子看着言一谦“后来,你单独去了沁心姑娘的房间,之后的事情我们不知道了啊。”胡平的话如同一盆冰雪,将言一谦整个沸腾的心都冷却了下去。
“你们再想想,我怎么会轻薄他,我仰慕她还来不及呢。”言一谦还是不死心,他看向何欢,旁人不了解他,至少何欢是和他相知多年的朋友,总该帮他说几句话吧。
“可是你当晚的确说,无论如何要把她弄到手啊。”可何欢却是百转千结,终说出这样一句话。
“对啊,我也想起来了,你说凭她是谁,难道不怕你父亲的名号吗?”胡平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了一样说道。
“你们是不是记错了,我几时说过这样的话,我。。。”
“言一谦,你还有什么话说?”言一谦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樾帝打断,“这就是你教的好儿子,前几天你还为他求情,亏朕还感念你护子心切,却是这么个东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樾帝没有再说言一谦什么,而是指向了言正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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