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套(2/2)
雪瑶将脸靠在樾帝胸膛上,两只手缠着樾帝脖子,温婉一笑,目光含情,“臣妾自那日春猎见了陛下,便一心只系于陛下,臣妾只希望陛下龙体康泰,能长长久久地陪着臣妾。”
樾帝朗声一笑,“头又有些疼了,你替我揉揉吧。”
“是。”雪瑶站起身来,扶着樾帝进了内室,点了一盏安息香,搀着樾帝躺在榻上,又跪在樾帝头前,左右伸出两根纤细的玉指,缓缓替他按头。
“陛下,这个力道合适吗?”
樾帝闭着眼,闻着淡淡的安息香感受着美人温柔的按压,只淡淡回了一个“嗯。”
又过了一会儿,樾帝复又缓缓说道“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
“陛下九五之尊怎会有做错的事?”雪瑶不去问他也知道何事,只是只字不谈,一味吹捧。
“自从诩儿死了,朕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其实诩儿是个好孩子,就算那天他有些出言不逊也是情急所致,他一向温顺,我怎么会怀疑他有逆反之心呢?皇位迟早都是他的,他又何必多此一举?”距离夏晗诩离开的时候越来越长,他能记起来的大多都是他的好处,坏处反被渐渐淡忘了。
“陛下若是觉得心中有愧就把皇后姐姐放出来吧,姐姐是一日比一日瘦了,失去了心爱的儿子又一直被囚禁在椒房殿内,精神也大不如从前了。”
“难为你心好,那日她这般为难你,你还为她求情,她要是出来,恐怕你又要多受一些委屈了。”樾帝拍了拍雪瑶的手掌,他与皇后毕竟是多年的夫妻,爱情虽不见有几分,亲情还是有的,再加上大皇子的事,他一直在心里觉得是亏欠皇后的。
“只要陛下高兴,臣妾不觉得委屈,其实臣妾也希望姐姐能早点出来,陛下基业多仰仗王氏一族,如今姐姐被如此对待,只怕天下人会心寒。姐姐早点出来,好堵住悠悠之口。”
“你说什么?”樾帝猛然睁开眼睛,目光阴冷严厉,他一向对雪瑶宠爱,这样的眼神雪瑶很少见。
“臣妾。。。臣妾是说姐姐早点出来,好。。。好堵住悠悠之口。”
“你刚才说朕有如今的基业,多仰仗王氏一族?”
雪瑶猛地站起身,跪在樾帝身前,“臣妾失言,还望陛下恕罪。”
“这些话,你都是从何处听说的?”樾帝不是先皇亲生之子,经历过当年夺位的人都选择缄口不提,不重要的都被樾帝不着痕迹地清理掉了,而这件事以雪瑶小小的年纪又怎么会知道?
“只是。。。只是偶然听人提起。”雪瑶低着头颤声说道。
“你说实话,朕不怪你。”
“是。。。是皇后。”
“啪。”樾帝随手拿起身侧一个茶杯,用力向墙上一掼,当初夺嫡,皇后年幼也不会知晓此事,只有一种可能,王忠仗着于他有恩,常常说与皇后听,“好啊,好啊。”樾帝坐起身来,“原来这便是他们有恃无恐的原因,他当朕离不了王家。”
雪瑶低着头,将嘴唇咬得很死,一言不发。
出了内室,雪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方才的笑容忽然凝固在脸上,换成一张憎恶、冷漠的脸。
“娘娘。”高全勾着腰走过来行礼。
“高公公,有什么事吗?”雪瑶头也没回,扶着侍女的手向前走去。
“刑部尚书柳大人在殿前等候多时了,老奴斗胆请教娘娘,是报还是不报?”高全是樾帝的贴身太监,最近樾帝的脾气越发古怪,只亲近雪瑶一人,有拿不稳的事高全都要来问雪瑶,以免惹了圣怒。
“陛下睡了。”雪瑶只短短地答了四个字。
“可,柳大人一直等在殿外,说有要事要回陛下。”
雪瑶殷红的唇微微上翘,狡黠的媚眼闪过一丝精明,“我去与他说吧。”
按理说外臣是不该单独面见后宫嫔妃的,但雪瑶是樾帝宠妃,樾帝绝不会因为这等小事怪罪她,而高全此刻正怕担责任,巴不得将这件事推出去,如今见雪瑶揽了,只说一句“有劳娘娘了。”便溜了。
宫女推开昭临阳殿的门,果真见刑部尚书柳逸品着一身朝服站在阶下,正午的阳光照着,额头已渗出细密的汗。
已有宫女替雪瑶撑好伞,雪瑶微提裙角,缓步而下。
“柳大人何时在这此的?”她故意提高了几个音调,大约恰好高全能听到,却又不会吵醒正在熟睡的樾帝。
“参见娘娘。”柳逸品拱手行礼,双眼看着鞋面,“不知娘娘在此,是臣唐突。”
“大人是来见陛下的吧,陛下已经歇下了,大人明日再来吧。”
“臣有要事禀报陛下。”柳逸品依旧不退让,自前任兵部尚书因自家女儿的事被牵连之后,柳逸品才继任了这个位置,一向严谨、小心,今天却敢与这位宠冠六宫的玉贵妃作对,实在出乎常理。
雪瑶柳眉倒竖,目光落在柳逸品脸上,颇有几分摄人心魄的意味,“柳大人,高公公的话你不听,难道本宫的话也不听了吗?”
柳逸品跪地而下,“臣不敢。”
“不要在此胡闹,随本宫一起出去,打扰了陛下午歇,你可吃罪得起?”
“臣,臣遵命。”柳逸品顿了半刻,好似作了一番挣扎,才双手伏地行了叩拜之礼。
高全看着雪瑶与柳逸品离开的背影,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今天暂时是安稳了,皇上的脾气一年比一年古怪,好在有这个贵妃娘娘在,时常提点他们,帮扶他们,否则自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娘娘叫臣此时等在殿外所为何事?”柳逸品与雪瑶走出几步才开口问她,声音低到只有雪瑶和跟在她身后的几个贴身婢女能听到。
雪瑶神色不变,依旧目视前方,扶着婢女的手走得摇曳生姿,只有花瓣一般的唇上下合动,“前方战场王将军的捷报可传来了?”她问道。
“昨夜已经传来了,本打算今天上朝呈给陛下,谁知陛下头风发作,免了早朝。”柳逸品说到此处,忽然被眼前这位冰肌玉肤仿若瓷娃娃的女人惊住了,边疆捷报是昨夜才到的,目前只有他一人知道,是她不想让皇上得到捷报,是她算准皇上此时要午睡所以命令他此刻等在殿外,好敲打于他,可是前方捷报目前只有柳逸品一人知道,玉贵妃又是从何得知?她又怎么能算准陛下今日会头风发作?忽然艳阳高照的日头里,柳逸品感到一阵寒意。
“王将军就要回京了,柳大人可想好对策没有?”雪瑶一句话又如一根寒芒刺进柳林心里。
“什。。。什么对策?”
“柳大人害了王将军的一个外甥英年早逝,一个外甥流落江湖不知去向,一个胞妹葬身火海,一个胞妹幽禁宫内,就连年迈父亲也被架空职权,柳大人以为以王将军带如此战功回京,以他的个性又该如何处置这件事?”
“可。。。”可这些事都是雪瑶叫他做的啊,他从头至尾都只做了一件事,又怎会沾染上这样多的罪名?但他抬头看了看雪瑶微微上翘的嘴角,妖冶的双眸都是志在必得的自信,“臣愚钝,想不出对策,还望娘娘指教。”
“你会知道的。”
柳逸品怎么也没想到得到的只是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答案,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好了,柳大人,该分路了,再走下去柳大人莫非是想去本宫的漪澜殿坐一坐?”
柳逸品顿足,才发现走在了十字路口,南面便是后宫,雪瑶没有等他说话便转身走去,柳逸品站在身后拱手行礼,“臣恭送娘娘。”
目送雪瑶离开,柳逸品只觉得浑身冰凉如坠冰窖又好像腹里有一团火在燃烧,他一生做过无数件后悔的事,最后悔的莫过于背叛了自己的老师。前任兵部尚书何大人是柳逸品的上司兼老师,素来是最器重他的,时常请他到家中吃饭喝酒,师母也是个慈善的女人,他家有两个女儿,长女嫁给威北候嫡三子,次女长得倾国倾城,柳逸品去老师家时,也有幸见过几次,她也已与忠义候独子订了婚。柳逸品素来敬仰老师一家,可是一个机会从天而降摆在了他的面前,有人给他传了宫里贵妃娘娘的亲笔书信,只要借机杀了老师的次女,他马上就会成为下一个兵部尚书,那封信还附有娘娘的随身信物,逸品知道不会有假。彼时有消息传出皇上有意召何诗音入宫,以何诗音之容貌入宫为妃自是宠爱不少,柳逸品以为这只是女人的嫉妒。
一边是老师的恩重如山,一边是兵部尚书的权利,一边是义,一边是利,柳逸品选择了后者,他成功了,他如愿以偿坐上了兵部尚书的位置,可他没有想到,他得到权利的同时他靠近了阴谋。他与魔鬼打了交道,他赢了权利输了整个人生。雪瑶有无数中方法传信于他,可为什么偏要铤而走险召他在宫里相见?为的不过就是告诉他,要听话。从此往后,他再也摆脱不了被牵制、被摆布的宿命。烈日如幽冥寒气让人毛骨悚然,他将手指深深嵌入肉中,疼痛抵达心底,他才想起老师一家的厚义,可他没有回头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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