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箜篌鸣哀曲，忠诚永相随（二）（1/2）

忙活到午下时分，乌戈哭着跑进厨房，找周三弟帮忙，大伙一瞧乌戈哭成个泪人儿，上前询问几句，乌戈只顾哭，偶尔哽咽回句，断断续续几句话拚凑一起，才明白：乌戈的哥哥，在附近‘廖记’猪肉脯兼短工，由于之前受伤未全好，在搬猪肉的时候，摔断了腿，乌戈想请周三弟帮忙把哥哥抬回去。

“三弟，快去，快去。”众人催促，

“好，走吧，乌戈，替我和掌柜说句。”

“哥。。哥。。我已经和掌柜告假，他准许我找你。”乌戈还是没有止住哭，洛施拉住乌戈，叮嘱他：“乌戈，你哥哥病了，你就是家里的老大了，不可以一直哭哭啼啼，必须坚强，帮父母度过难关，减少哥哥对家里的担忧，他才可能安心养腿。”乌戈用袖头胡乱在自己脸上抹一通，呜咽地答道：“我会坚强。”

“乖，姐姐晚上过去看你。”

“我们也去。”阿妞他们也表示要一起去。

“谢谢各位哥哥姐姐。”

乌戈快跑追上周三弟，老天有时就是不公平，不是你多麽勤劳多么辛苦地工作，它就会赐予你财富，赐予你想要的生活，有时它不在你的痛苦之处，猛踩一脚，即为仁慈。若想得到老天的眷顾或者不被它践踏，唯一能做的就是活出自己，不去抱怨。

乌戈，一个超过无数同龄孩子的男孩，他足够懂事，足够认真，足够努力生活，一而再再而三被生活抛弃，而他不曾抱怨，不曾埋怨任何，他知道唯有用脆弱的肩膀担起上天赐给他的苦难，方能赢得微弱烛光的好运，他甘愿为那微不可见得希望，为之奋斗。

洛施留字条告诉万俟爃她的去处，免去他不必要的担忧，他们一行人随掌柜子到乌戈家探望，破乱不堪地房屋，嗷嗷待哺地孩童，步履蹒跚地老人，仅剩几根柱子支撑的家，风雨难敌，却突降暴雪，彻底摧倒家里的顶梁柱。洛施他们到的时候，大夫刚包扎完，乌戈的哥哥躺在草铺的床上，床就是一张木板，他身上仅搭一床簿被子。全家沉浸在悲痛之中，他们心里清楚，往后家里的营生更加艰难。他们几个根据各自的能力，多少出些银两，帮帮他们暂度难关。

乌戈的哥哥全程并没有理睬他们，死挺挺地躺着，不言不语，连呻吟声都没有，乌戈小心翼翼地告诉洛施，他哥哥可能永远不能走路，他打算明天便把学业停了，然后再找一份活计，哥哥倒下去了，他真正成为家人的希望与支撑。

“乌戈，姐姐现在没有能力帮，只能支持你做的决定，你哥哥伤到的是骨头，不宜睡在那么潮湿的地方，还有以后你哥哥好些了，你要经常让你哥哥起来走走，这样有助于恢复，有意识地加强锻炼对他的伤有帮助，听到没？姐姐会常常来看你。”

其实洛施不懂医学，甚至没有多少医学常识，不过听过很多有关医学案例，有些断腿的患者，被医生宣判死刑，但是通过康复训练和自己的不懈努力，由死刑直接出狱。她并不知道乌戈哥哥伤到什么程度，不过，不去尝试他真的会成为废人，年纪轻轻就只能等死，尝试之后也许真的创造奇迹。

洛施的心情非常沉重，阿妞他们不听讨论乌戈的不幸，同情他们家所遭遇地苦难，她默默地走在旁边，不发任何意见。经历乌戈事件后，她顿悟了，以前自己一直在逃避，逃避一切，偏执地认为只要她不争不抢，作一个平凡之人，甚至想逃离人群，独居于某片原始森林之中，过与世隔绝地生活，她便不会有烦恼，不会伤心。有些事情不是你不去正视，它就不存在，乌戈那无助、绝望却逼着自己坚强的眼神，刺痛她的心，更是千万警钟唤起被她有意藏在心海泥沼里的某些意识与认知。

此时此刻那种无力感又回来了，他想帮乌戈，但是她现在自身难保，何谈助他人一把，不给别人填麻烦就万幸了。回到酒楼，万俟已经坐在她房间里。

“乌戈哥哥怎样了？”

洛施摇摇头，心情超级低落，她真的好无力，靠在万俟怀里，闻着他身上日光的香味，如沐浴在白日浴，一点点清除她心里的不快，万俟爃顺势抱她坐在腿上。

“小荣子，打听到我姑姑在哪里安葬了吗？”

“打听到了，你姑姑为去世之前，皇上偷偷下了召，将你姑姑葬于城郊一片树林里，哪里都是普通人家的祖坟，是最好的选择。”

“恩恩，确实是最好的选择过段时间我向掌柜子告假，去看看姑姑。”

“好，到时我陪你一起。”

“小荣子谢谢你，你现在是我的全部。”洛施像小孩子一样，死命往他怀里拱，万俟爃于他就像黑夜里的烛光，就像一盏灯塔指引她航行，就像一颗灵丹妙药拯救她于疾病，就像拯救坠落万丈悬崖的藤蔓，她感到非常幸运，异世之中有他相伴。

“生疏了吧？为你做任何事情，我都心甘情愿。”

乌戈依然每天过来做工，他学堂里的功课停了，小小年纪真正开始担起生活的重担。洛施心疼她却无力改变现状，更不能为他做甚麽。眼睁睁看他瘦小身板愈发瘦弱，甚至让人产生他倒着生长的错觉，五官越发纠结在一起，原本清秀的小伙子逐渐消失。

“乌戈，你哥哥如何？”

乌戈满脸抑郁，提到哥哥他伪装的坚强土崩瓦解，头无力的下垂，整个身体不停颤动，洛施把这个弟弟揽入怀里，轻拍后背，安慰道：“发生什麽事情了？说与姐姐听听。”拿出手帕去水池旁沾湿，替乌戈清洁脸上的泪水。

“哥哥，总觉着自己是个废人，自暴自弃，不好好吃药，也不吃饭，母亲天天守在他身边，担心哥哥会寻短见，洛施姐姐，我不知道怎麽办？”面对乌戈地询问，她自惭形秽，她真的无能为力，她不知道该怎麽做才可以帮助到他。

“乌戈，晚上我和你一起去你家看看。”乌戈点点头。

“乌戈，你如实告诉姐姐，你想不想继续学业，努力学习，以后考取功名。”

“姐姐。。。。我。。。不敢奢想，以前我幻想过，幻想通过考学谋求一官半职，可。。。是。。。现在我只想多挣钱，治好哥哥的腿。”

“恩恩，姐姐知道你是好孩子，去干活吧，晚上我和你一起回去。”

各自回去各自忙活生计，但是洛施一直心不在焉，不是走神，就是发呆。

“洛施，是不舒服，还是遇到难事了？”阿妞真得担心她，她哪有平日里的神采，整个人像丢了魂似得。

“哈哈。。。没事哒，别担心，赶紧去工作吧。”她笑嘻嘻地糊弄过去。

去乌戈家之前，洛施安排乌戈到他们家经过路口的第二个路口等她，乌戈乖乖听话，提前到约定的地点等她。洛施回房间拿一件东西，留下字条，她去当铺点当些银子，与乌戈一同去他们家，同第一次来，他们的悲伤有增不减，整个家透露地狱般的气息。洛施随乌戈来到他哥哥的房间，此时他被单独放在一间小房间。生病加之饮食不佳，短短几天，他由少年变成干瘪老头，身体的摧残远不及精神的折磨。洛施简单询问乌戈医生的诊断，大致了解情况，乌戈出去帮母亲张罗晚餐，房间只剩洛施与乌达，而乌达已经没有力气去理会他人了。

洛施在他旁边找块干净的地方坐上，思考该如何向他解释，该如何说，眼前这个绝望的男子才能够听进去，怎样做才能够帮他走出思想的漩涡，他如果不树立信心，洛施亦无法帮助他，几天来，她一直琢磨，找一种锻炼方法帮助他进行康健，她不是专业的，制定出的方案不一定有效，不过，她一直都是想到什么做什麽，不管结果如何。所以，她决定一试，如果最后失败了，她会帮助乌达结束生命，与其痛苦的死去，不如痛快地死去，一直拖下去，死的可能不止他一人。

“乌达，我叫洛施，乌戈唤我声姐姐，按理我该叫你声哥哥，我知道你现在非常痛苦，你想赶快好起来对不对？”洛施一直注意深陷稻草堆里的男人，他没有任何反应，她不知道是他根本没有力气动一下眼睛，或者手指。

“乌达，我要你记住我今天说的话，并且坚定不移地相信我。我能医好你，让你重新站起来，但是，你得听我的话，我让你怎麽做，你就怎麽做，我一定会医好你。从现在开始，你每天在心里默念：我会好，我会好。。。默念十遍，每吨要认真吃饭，喝药，一周之后我会再来，若你情况好转，我便开始治疗，若是你依然如此，那我不会再救你，听到没？”

并未让洛施失望，乌达费力地动动眼珠子，凹凸变形地眼睛露出一丝希望，他想问洛施是不是真有办法医治他，但是，他说不出一个字。足够了，她的方法奏效了，谎言有时真的蛮有用，对于彻底失去活的希望之人，但是有责任的人，适当给他们点希望，也许便拯救他们。

“好，你好好休息，记住你活下不仅仅靠我，更多是你自己的信念，知道吗？”

洛施找到乌戈的母亲，一位被岁月和命运双重折磨的女人，身边围着三个大小差不多的孩子，孩子隐约记得眼前这个姐姐，他们怯生生地拉扯洛施的裙摆，他们的母亲正在支餐桌，几根木棍，一块木板，简单几个动作，一张桌子形成了，她有点胆怯招呼洛施于他们一起用餐。

“谢谢，不用了，姨，我手头余钱不多，这些你留着买些好吃地给孩子们补补，尤其是乌达哥，他的身体需要补充营养。”

妇人摆手拒绝，“多谢小娘子，乌戈经常说你人善，很照顾他，还愿意来看看乌达，农妇万分感谢，钱万不能再收。”

“姨，你先收下，我用不到钱，留着没多大用，与其闲置，不如用在能体现它价值的地方。”

几经推迟她收下了，洛施走到厨房，一大一小，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正在盛菜，乌戈看见洛施进来，忙招呼：“姐姐，你来啦，这是我妹，比我小一岁，叫乌樱。”乌戈拉过妹妹给彼此作介绍，洛施弯下腰向乌樱打招呼，她喜欢乌樱那双清澈乌央央大眼。

“姐姐好。”

“乌樱好，乌樱想不想和姐姐学习种花？”洛施看到乌樱第一眼脑海便闪现这个想法，她也觉着乌樱适合种花和插花，以后可以卖花补贴家里，最重要种花不是劳力活不会太损害正在生长的身体。

乌樱开心大笑，大声而纯洁地向洛施确认，“姐姐，你愿意教我种花？”洛施受她的感染，也和她一起笑，“是呀！樱儿想学吗？”小头点的忒快，“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