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6章大结局(五)(2/2)
可阿夙对此却是恍若未闻置之不理,整日都只守在义兄榻前尽心照顾,丝毫没有要返回楚都的意思,然则义兄的苏醒,实际仍是遥遥无期。
反而楚都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回去解决,她做这么多就是为安家昭雪,如今安家的沉冤终于大白于天下,楚都之中,还有很多人一直都在等她回去,她总不能就这样一直守着义兄。
“我想多陪陪他。”
安夙垂眸,她的指腹轻柔的抚着男子的眉眼五官,低声道:“师兄,我和他错过太多太多时间,以前我总有很多事做,以前我的心被仇恨蒙蔽着,以前我总是满心想着要报仇想着那些阴谋算计,以前我总是伤他,可他却总是在我身边照顾我,保护我……”
“我心安理得的接受着,却从来没有好好的认真的去体会过,我也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为他做过些什么,他却用尽全力的爱着我,爱得太苦也太累,我只想好好照顾他,亲眼看着他醒过来!”
这些日子她总会想起过去,想起他们之间过过往的点点滴滴,他说从始至终都是他欠了她,可是十五年的时间,他做的早就足够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那样一次次的骗她,为什么用心所有的去瞒着所有,为什么他独独只穿素白色的衣袍,那份愧疚与自责埋藏在他心里整整十五年。
那对于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痛苦和折磨??
可所有的一切真的怪他么?
如果真的怪他,为何父亲却没有怪他,反而会将随身的玉佩交给他,反而嘱托他将东西送还给母亲呢?
说到底那是父亲的选择,是父亲大义不想因战而生灵涂炭,说到底他是在做他身为重华太子应该做的,说到底他只为为了南楚百姓,他只是想议和,只是想要牺牲自己,保护南楚的百姓。
他不过是被自己的母亲利用,说到底他根本就不用这样做,说到底他可以选择杀了所有人,那样便没有人会知道当年的往事,可他没有那样做,只因为答应父亲,所以他义无反顾成为质子,只因为想要护她,最终有机会离开他却决定留在邺都,因为她离开,所以他又不惜一切离开邺都只想找到她。
他就这样一路的追逐找寻。
他到底得有多傻啊??
真是天底下最大最大的傻瓜了!!!
安夙嘴角溢着笑,眼中却泛着几许晶莹,现在她什么也不想做,她只想守在他的身边,他爱了她整整十五年,找了她整整十五年,等了她整整十五年,护了她整整十五年,就是这个大傻瓜用尽自己的所有在爱着他。
没有他又哪里来的安夙呢??
可现在他却这样毫无声息的躺在这里,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过来,或许要五年,或许要八年,或许要十年,或许还要更久……
没有人能说得清,连师兄都不敢肯定。
可不管多久她都会等着他,她都会在他身边陪着他,她相信终有一天他会醒来再唤她一声,阿瑾。
寒舟默然未语,只在心中叹了口气。
樱洛跨进房门道:“小姐,寒舟少爷,卓翼来了,道有要事要见小姐,还有明七守在山外死也不肯离开,那人竟笨到绝食给饿晕了,没办法,我只好先将人带了进来,还有千庄主已经做好饭菜,让我来叫小姐和寒舟少爷先去用膳,小姐和寒舟少爷还是先去吧,小姐放心,皇上这里我会照顾的。”
沐白在护送锦到碧落山后便返回了云海之颠,千菩提却没有离开,死赖着留在了碧落山,美其名曰,寒舟替锦医治,安夙又要照顾锦,那他正好可以照顾他们两个的衣食起居。
男人做得一手好饭菜,就连樱洛返回后仍旧做得乐此不疲。
安夙与寒舟去饭厅,屋子里的木桌上摆放着几道菜肴,千菩提一身素衣腰悬玉笛,手里却拿着饭铲和碗正在盛饭,那衣袍之上沾着油渍和柴灰他也半点儿没有在意。
看到两人进来咧嘴一笑:“来来,你们两个过来好好的尝尝,看看我做的红烧肉如何,还有我熬的人参鸡汤,可是我专门去打的野鸡,小师妹你得多喝几碗好好的补补身子才有力气照顾病人。”
“这些事交给樱洛做就好,大师兄不必如此。”安夙凝着千菩提,不知第几次开口劝,她知道大师兄的心思,可是她注定给不了他任何回应,宗政明渊为救她而死,在她心里是根刺。
如果不是遇到她,或许他最终也不会走到那一步,他一直不相信他是真的爱着她,可是男人弥留之际的话,临终时塞给她的那道圣旨,每每让她想起来总是会心头发堵。
这世上情债最难还。
大师兄和沐白为救他也都身受重伤,伤养数月身体才渐渐恢复,如今所有事都已真正尘埃落定,她希望大师兄和沐白都能够看开,都能够走出来,他们应该拥有他们自己的生活。
千菩提甩了甩披散的额发:“不是早就说过了,阿云没醒来之前,就由我来照顾你,我是你大师兄,都说长兄如父,照顾你也是我的责任,那个家伙好歹和我总算也有十几年的交情,等他醒过来把你交给他以后,我自然会麻溜的逍遥江湖去。”
“切,我看大师伯是巴不得锦大哥晚点儿醒过来,这样大师伯才会有机会对我小师姑趁虚而入啊……”
“啪……”
千菩提一放下碗一巴掌拍在正在偷吃烧肉的的简洛头上:“你个死小子有你这么说你大师伯的,真是个不孝的逆徒,信不信晚上把你再吊起来,以后每个月的月银全都取消。”
“大师伯息怒,我纯属嘴快,口误。”
简洛哎哟抱头叫唤了声,一听月银没了,满脸谄笑:“那个,我不就是张嘴说说而已,大师伯干嘛当真,大师伯最最大方,也最最心侠义正直,是世上绝无仅有最好的男人,最好的大师兄,最好的大师伯,您老又怎么会做那趁虎而入的卑鄙小人呢,我这不是和你们开个玩笑,别这么严肃。”
旁侧帮忙的皇甫瑜,欧阳旭,还有白桦三人不约而同白了千菩提一眼,皆从鼻里冷哼出声,狗屁才没有,依他们看这混蛋就是打着这样的算盘。
死皮赖脸的留在这儿赶都赶不走,成天对夫人献殷勤,肯定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不过他铁定也是没戏,夫人和主子那是情比金坚,历经多少苦难才走到今天,这世上准没人有那能耐可以拆得开主子和夫人,所以对此他们是半点儿也不担心。
千菩提横了眼几人一眼,真以为他不知道他们在哼什么?该死的几个混蛋把他千菩提当成什么人了,他不过是基于大师兄的立场照顾小师妹,那本来就是应该的,他有那么龌龊么?
况且就算他真想又如何?
谁让那家伙那么阴险以前老算计他的,谁让那家伙不肯醒的,谁让他害得他家小师妹这么伤心,这么辛苦的,他就算献殷勤不可以啊?
他就献殷勤怎么着?
他要是十年不醒,他就献上十年的殷勤,他要是二十年不醒,他就献上二十年的殷勤,他要是一辈子不醒,他就照顾他家小师妹一辈子,大师兄照顾小师妹那是天经地义滴!!
他有本事最好明天就给他醒过来,亲自来照顾他小师妹啊,那自然也就没有他的用武之地了不是么??
“属下见过娘娘。”
皇甫卓翼手里提着个红木箱子走进来行礼,打断了简洛与千菩提两人每天都会有的,大概是太过无聊的各种争执。
“不用多礼,看你风尘仆仆肯定也没吃饭,一起吧。”
安夙没再去看简洛千菩提,也没有再劝,这些日子她没少劝他回去菩提山庄处理他自己的事,可是劝也没用,到底也相处了这么久,这个大师兄的性子她当然是了解一些,他下定决心要做的事便不会因为任何事改变,或许是因为心中还怀有愧疚,或许是因为也想亲眼看到锦醒来。
不管为什么,他总是打定主意不会离开就对了。
安夙端着饭碗静静的吃着。
用完膳后,樱洛过来帮着千菩提收碗,皇甫卓翼这才将放在地上的红木箱子双手抱起来放在桌上:“这是殿下有命要属下交给娘娘的东西。”
“锦归哥哥?”
“是。”
箱子并未上锁,她伸手打开,很大的一口红木箱子里也装着很多东西,她垂眸第一眼看到的是满满的画轴,画轴上面还放着三件东西。
一柄断成两截却又被人拼接好的短枪,枪杆早就陈旧无比,枪头却仍旧银芒闪亮,可见被保存的极好,那便是当年他们在追杀时,她遗失的那柄父亲亲手替他做的短枪。
还有是个荷包,极其沉旧的荷包,上面沾染着血色,血色中绣着抹栩栩如生的萱草,荷包鼓鼓囊囊,里面的装着颗冰蓝色的珠子。
那是母亲亲手替她绣的荷包,是父亲送她的冰海琉璃珠,那是萧烨曾经亲手从她手中讨走的信物,后来被她讨回,又被萧烨找回去的那个荷包,上面的血是她割破手指滴的血。贤王府被抄时她曾派人去找过,却没能找到,没想到这个荷包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最后箱子上层还放着一封信。
火漆的封皮之上写着六个字:吾妻,阿瑾亲启。
安夙拆开信纸,一行行看过去,看了许久许久,最终什么也未说,只沉默的将信纸收进了自己怀里。
将箱子里的卷轴拿出来,一一打开,画像里不同场景,画着不同的人,然则每张画像里的人都有她。
有幼时背着短枪骑着枣红马儿的她,有落下回风崖底浑身带伤衣衫碎裂满是狼狈的她,有崖涧上孤零零站在风中嘶喊的她,有跪在父亲灵堂中的她,有离开帝都是坐在马车上掀帘遥望护国公府摇望母亲大姐二姐的她,有死而复生后变成纪华裳着女装的她,还有她出征时褪下红妆换回戎装的她……
画像不多,总共十五张。
可是每一幅画都是他亲手所画,亲手落款提诗,画像中的人栩栩如生,每个眼神,每个表情都画得恰到好处,每幅画都是神形俱备。每一幅画,都能让人看出作画的人,到底有多用心。
自他眼睛复明后她从未发现过他做画,没想到这里却保存着这么多,他亲手画下的,她的画像。
“这些东西原本被放在地宫的禁地之中,后来雅贤居关门,殿下命属下将东西搬来了这里,这个荷包是殿下初入候府不久之后,命人从贤王府中,以假换真盗出来的,萧烨毁掉的不过是假的,而真的一直都被放在这箱子里……”
皇甫卓翼出声解释着,却是忽尔双膝跪地沉声道:“殿下说这些都是属于娘娘的,有朝一日要连同玉袂一起亲手交给娘娘,如今殿下昏迷,属下恳请娘娘随属下返回楚都掌理朝政,完成殿下的心愿,不要辜负殿下一翻苦心。”
安夙未语,只将东西一一放好,抱回自己的屋子,坐去了竹榻前,男子仍旧毫无声息的躺在那里。
她手中捏着那两张信纸,握着男子的手,抚着男子苍白的脸颊许久:“锦归哥哥,这真是你想要的么,或者这只是你早就替我安排好的后路,你希望阿瑾能开心的活着,好好活着,所以你才留下这样的重任给我是不是?”
“阿瑾却只想陪着你不想离开,可如果,这真是你想要的,那我,是不是应该去做?是不是只要我照你说的去做,只要我做到了,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就不会再睡了,你就会醒来了呢?”
“锦归哥哥,你知不知道,这里四季如春气候温暖宜人,可外面早就已经落叶漫天,遍地金黄了,已是深秋时节,快要到冬天,楚都又会下雪了,天气应该会很冷很冷吧……”
“你对我说,你总是在想,如果你不是南楚太子,如果我不是大邺护国公府的世子,我们之间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国仇与家恨,那样我们就不会,爱得这么辛苦,所以,就像卓翼说的,这真的是你的心愿,你是真的很想让四国一统是么……”
“可那到底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做到呢,阿瑾真的不知道,阿瑾想那应该会很久很久,楚都离这里这么遥远,你真舍得阿瑾离开么……”
“如果我走了没人再这样陪着你说话,你会不会觉得很无聊,如果我走了不再监督,不再给你弹琴,你会不会偷懒,不再那么用力好起来,你会不会觉得睡着很舒服不想那么快醒过来……”
“你会不会担心,天冷了万一我会风寒,你又会不会担心战场上刀剑无眼我会受伤呢,阿瑾也会怕疼的,阿瑾若是想你了又该怎么办呢,如果你会担心那你就要快点好起来,快一点醒过来知不知道……”
女子不停的在男子耳边低低呢喃着,一遍又一遍弹着那曲回风,整整三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没有人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也没有人去问,有什么东西似乎冥冥之中注定要开始改变,隐隐中所有人也似乎也早就有了些许意识,意识到必定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三日后的清晨。
房门终于再次打开,女子身上的衣物却再次换成雪色的锦袍,满头青丝全都用沉簪束了起来,背上多了个包裹,手中拿着那杆冽冽银枪,纤细的身影站在竹屋檐廊间,才出来便看到院子里站着的数人。
千菩提、樱洛,皇甫瑜,欧阳旭还有简洛五人身上皆都背着包袱,樱洛背上还背着那把碧玉弯弓。
皇甫卓翼与白桦站在一旁,见到女子皆恭身跪地:“娘娘请放心,卓翼与白桦必会照顾好殿下!!!”
“起来吧。”
安夙走到寒舟面前:“师兄,你和凝儿的婚事……”
“他没有好起来,没有看到你幸福,凝儿又怎么可能会答应嫁给我,天蚕盅与义兄融和的时日不久,修复身体消耗很大所以需要药池供养,等到义兄好些不再需要药池,我就会带义兄回去楚都。”
寒舟双掌落在女子肩膀:“阿夙,放心去吧,还有很多人等着你,你也有你该做的事,说不定等到你归来的那天他真的就会醒过来了,他那么爱你,不会舍得让你等太久的。”
“好。”
安夙轻轻的点头。
碧水长天的山谷里,五骑绝尘而去,拉开的却是崭新篇章。
……
大楚建元元年,十月初八,因楚皇昏迷,大楚皇后安夙归朝,执传位圣诏执帝印掌朝,同月楚后以皇后之尊披甲挂帅,下令发兵三十万沿苍峪关直入西晋国土,在宗政明渊旧部帮助下,用时不到半年攻入晋皇城,至此,结束因晋皇驾崩陷入内乱的西晋朝政,将整个西晋并入大楚版图。
一年后。
大楚建元三年六月,楚后率军攻打大宣,历时两年整,攻入宣城,摄政王轩辕无极与北漠结盟借兵未果最终战死沙场,轩辕太后自尽于深宫,宣皇逃逸被抓沦为阶下囚,上表降书大宣降楚,至此大宣易主于楚。
半年后。
大楚建元六年,楚后率百万雄师两面夹击征北,北漠多名悍将战死,纳兰肃执意不降,死于樱洛穿云箭下。
赫连煦御驾亲征。
然则丞相江非夜趁势发动兵变夺权。
北漠因而陷入内忧外患,朝中一片混乱,赫连煦后路被切,粮草尽断,战至最后一兵一卒,被困战死于汾城。
大楚建元八年十月,安夙率领楚军到达北漠王城,江非夜大开城门,迎楚军入城,北漠王城插上锦绣楚旗。
至此五湖四海归一。
天下正式一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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