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关心则乱(1/2)
二十九、
经过打仗一样的上学第一天,陈期对上学有了戒备和防范,她不再像之前一样对小学生活充满幻想和期待,认为一切都还和幼儿园一样,只是换到了另一间教室的区别。
而小学的生活也正如她预料的一样,班主任王老师是个作风老派的老师,她总是板着脸要求大家安静听话不准大声喧哗不准在楼道里跑动,声音稍稍有些大就会被她训斥。
即便是下课她也总是站在教室前门盯着大家,“整个四楼就咱们班声音最大”这句话,陈期两天内就听到了四次。
那样严格麻烦的规矩制度,的的确确和幼儿园的轻松时光,完全不一样。
但是生活好像总是爱和人开玩笑,每当人手无寸铁的坦诚相待,生活就总是要出其不意的咬人一口,但是一旦当人竖起全身的敏感打算对抗到底时,生活反而变得温柔可亲。
上学的日子没有陈期幻想的那么好,也没有她担心的那样糟糕,至少还有惟肖和安辰在。
尤其是充分利用了班长身份,巴不得在班里横着走在自己的脑袋上写上vip三个字的安辰。
比如对待对前来登记陈期名字的体育委员邵岩和卫生委员陆梓萱时,担忧的皱着眉,摆出一副天生的班长样子。
“期期之前出车祸了,腿缝了针脚也骨折了,你和体育老师说一声她这两个月的体育课就不跑步了,有假条,肯定有,没有我去开。”
“她之前出车祸伤了腿,现在走路不方便,反正卫生小组的人也已经排好了,这个学期就别把她算进去了,反正卫生区不大,真不大,你们要是做不完我帮你们。”
而对于许惟肖安辰就言简意赅的多。
“期期不去。”
许惟肖一屁股坐在陈期旁边的位置上:“关你屁事,期期又不是你家的。”
“不是我家的是你家的。”
“不是我家的也不是你家的。”
眼看着他们两个又开始吵架,正朝他们走过来的陆虎勾住旁边男生的肩膀改变了方向去了操场,陈期揉揉脑袋,终止了他们的对话。
“惟肖,你找我干嘛。”
“下节课是音乐课,我来问你能不能去上课。”许惟肖有些不甘心又有些担心的补充,“今天排练合唱,上课得站着。”
安辰在一旁小声嘀咕:“所以我就说期期不去,去什么去。”
陈期开口压过他的声音:“要站很久吗?”
“嗯,上节课大家唱的不好,老师说大家对待合唱比赛态度不认真,这节课不准休息。”
许惟肖烦躁的摇了摇脑袋,两个羊角辫在空中画出凌乱的弧线,她像是败了比赛心有不愿一样看了安辰一眼,揉了揉陈期的腿。
“还疼不疼…算了期期,你别去了,你就在这坐着吧,我去帮你和老师说。”
有他们在,有好朋友在,无论徐阳小学是怎样一头会吃人的怪物,自己都不用担心吧。
其实自己的腿已经没关系了,医生也说了适当的锻炼有助于肌肉恢复,所以其实站一会儿没问题,只是安辰一直紧张兮兮大惊小怪,巴不得运来一个轮椅推着她走。
她看向眼角流露出骄傲的安辰,决定成全他的小小得意。
“好,我听你的,我在教室休息。”
留在教室的不只陈期,还有她的同桌冀文涛。
陈期很久以前就知道,教室里的后排是专门留给调皮捣蛋不受老师喜欢的“坏学生”的,那些成绩不好上课又爱说话影响同学的学生,自然是要远远地放在后排,眼不见心不烦。
所以她被班主任指派到最后一排时,心里咯噔一声,对这个按起来白净安分的新同桌也充满了戒备。
但是冀文涛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他很沉默,也很听话,其他男孩子下课都会跑出去玩,只有他像根钉在椅子上的钉子一样一动不动,碰巧陈期又是个遇硬则硬遇软则软的个性,随外界改变自身的能力极强。
……所以这就导致,冀文涛不说话,陈期就不说话,两个人沉默的各干各的,互不打扰,好像看不到对方的存在一样。
他们这一桌就像是被小说里的绝世高手下了结界,无论外面吵得怎样热火朝天,他们都能心如止水的坐着,像是这间教室里的两块人形牌。
不过可能冀文涛一直是心如止水,陈期只是表面上装的毫无波澜,心里其实已经憋闷的不行了。
她腿上有伤不能乱动,一年级的小孩精力旺盛的都像是炮弹,好像不飞奔着就不会走路一样,她曾经小心的贴着墙挪动去过一次卫生间,差点被隔壁班的男生掀翻在地。
而安辰因为是班长的缘故,经常被老师叫去不在班里,这个星期又刚好赶上许惟肖做值日,最后一个认识的熟人陆虎只要一下课就往门外跑,好像后面有饿狼在追。
所以陈期只能孤零零的坐在座位上,和早就自学过的语文书数学书大眼瞪小眼。
冀文涛的课本就摆在桌子上,“冀文涛”三个大字写在白色的纸书皮正中,但是第一个字,陈期不认识,虽然安辰和班主任喊过这个名字,但是陈期一向不记人名,很快就忘记了,也没有再问其他人。
也许是隐隐在较劲,等待着冀文涛自己告诉她。
然而冀文涛好像也全然无视她这个新同桌的样子,陈期不开口,他就坚决不说一句话。
实在是无事可做的时候,陈期的目光就会顺着自己的桌子滑到冀文涛的桌子上,练习册上,铅笔上,还有那副黑框眼镜上。
他是这个班里唯一一个戴眼镜的。
陈期慢慢发现,她的同桌不仅不爱说话,而且有点…傻。
他很爱写作业,老师留的每天两页田字格,他会写四篇甚至六篇,写完数学老师留的作业后还要继续写陈期没见过的练习册,他总有做不完的题,好像全班五十六个人的作业都要他一个人完成的样子。
而且他还有些神经质,少有的不写作业的时候,他就开始用自动铅笔芯扎他的橡皮,把卫生纸撕成小条在桌子上摆成乱七八糟的图形,一次老师正在上课,他蹲下去捡铅笔,然后不知道看着地上的什么东西出了神,就这样在地上蹲了一节课。
总之这个新同桌很奇怪,非常奇怪,陈期决定把“敌不动我不动”的战略方法坚决贯彻落实。
只是…只是那天下午的阳光实在是太温柔了,温柔到大家都冲昏了头脑,放下了提起来的一颗心。
音乐课在下午第二节,只剩下他们两个的教室盛满了安静的阳光,陈期的座位靠窗,她把手放在桌子上把玩阳光,窗外的银杏树叶飘到和她视线平齐的地方,她的眼神追着叶子看,忽然就有些恍惚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到了给自己讲故事的林阿姨,于是慢吞吞的,做梦一样的问。
“你的名字的第一个字怎么读啊,我不认识。”
不过这样值得以后好好回味的场景瞬间被冀文涛打断了,他有点不解的看向她,驴唇不对马嘴的回问。
“你没有字典吗。”
陈期愣在当场,她缓了十秒钟后才回过神,瞪着眼睛回答:“没有。”
冀文涛沉默的点点头,然后很大方的从课桌里掏出了字典拿给她。
短短两分钟内,陈期第二次理解到什么叫哑口无言。
直到冀文涛十八岁生日时,陈期一边帮他插蜡烛还一边翻这件让她耿耿于怀的陈年旧事。
“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两个第一次说话,我问你叫什么,你让我查字典!查字典!我就那么尴尬的被你盯着查字典,气得我手都在抖。”
冀文涛当然记得,这么多年,陈期几乎每年都要提一次。
“都多久了你还记得自己手抖啊。”他之前每次都笑着不说话,只是那天有点醉了。
“可能没有抖吧。”陈期看向窗外想了一会儿,“不过我觉得是个正常人都会抖的,这是正常现象。”
陈期合上字典:“我查到了,念‘ji’。”
“嗯,我叫冀文涛。”冀文涛从一本陌生的练习册里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像是刚睡醒一样迷茫的问她。
“你叫什么。”
陈期觉得自己心脏有点疼。
开学第一天安辰就向全班介绍了自己,今天上午数学老师还点了她的名字让她回答问题,而已经坐在自己身边当了自己两天同桌的冀文涛,还在问自己叫什么。
我叫你个大头鬼啊,陈期第一次对自己的存在感产生了质疑。
不过很快陈期就不气了,因为她发现冀文涛不仅仅是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他也不认识许惟肖,不认识陆虎,在楼道里遇见同班同学也会露出一脸迷茫——仿佛根本没有见过和他打招呼的人。
他的世界里只有做不完的题练不完的字,还有一些只有他自己知道的语言,自己独创的交流方式,当然这些在外人看来难免有些神神叨叨的。
“哦,冀文涛啊,不懂,不熟,我们都不和他玩。”
在陈期提出一些关于冀文涛的问题后,陆虎为难的给出了这个答案。
对于陆虎这个班里的交际花来说,冀文涛的确让他摸不到头脑,男孩子的友情简单得很,三五分钟就能勾肩搭背的管对方叫哥们儿——自从上了一年级,哥们儿成了陆虎心中最时髦最拉风的词。
但是冀文涛不理任何人,也不和他们玩,男生们没有陈期这样的好奇心,他们的思维很简单——你不和我玩,我还不想和你玩呢。
星期三的体育课自由活动,陈期被一群小姐妹围在角落里说悄悄话,透过人群的缝隙捕捉到了冀文涛的影子。
要找到他很容易,他是沸腾的水中一块不会动的小石头。
操场不像是教室,大家都有自己的玩伴和自己的圈子,冀文涛失去了能作为屏障的作业和练习册,像是被人突然扔到了狩猎场上,即便是站在人群中也显得孤单和无措。
每一年她提起小时候的事,冀文涛也总会问她。
“我小时候那么怪,你干嘛还跟我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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