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方士传18·王臣左右(2/2)
沈白愣了愣。
这是演那一出?临别的戏码?
没等他回答,张浔便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无论如何,你是我在这个时空,唯一的朋友。”
“这个时空?什么意……”沈白错愕。
他还未问出口,石室外忽然响起轰隆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爆破,石砖一块块松动,终于被猛烈的水流哗啦冲垮,冰冷的湖水当头而来,瞬间淹没几人,将满室财宝冲散。随水流一同冲进来的还有两个穿潜水服的身影。
沈白呛了几口水,被其中一个潜水者右手拎起来,他左手又拎起张浔,往水面游过去。
哗啦——
潜水者带着两人破水而出,沈白被甩到岸上,咳出几口清水,大口地呼吸起来,感觉自己像一条濒死的鱼。
他迷茫地看看四周,原来这湖中密道是建在地下,连通雁郡郊外的另一处大湖。
“小白,要不要小爷给你做个人工呼吸啊?”
那潜水者坐在他身旁,顺手摘下面罩,露出一双充满自信的眼睛,脸庞年轻端正。
是陆少川。
沈白顿时有种阔别家乡多年,一朝终于回来的亲切感,他抬起头看着陆少川,激动地傻笑。
张浔则湿淋淋地坐在一旁,看着这位穿奇装异服的陌生男子,这位就是和子雅同一个时代的人?
陆少川是情报局的另一位前辈,与秦漠前辈相比,此人更不正经些,经常跟胖子互怼,而且是十足的墨镜控,大多数时候沈白都是看他戴着副墨镜,这次因为下水,罕见地没戴。
“我是鸿怀古,那边怎么样?”
陆少川腰间的铜镜忽然发出人声,他抓起铜镜,笑了两声:“我和老秦办事您还不放心么?当然是把小白白救出来啦。”
镜中人清淡的嗓音入耳,向来带着一种熟悉的心平气和。
张浔听闻微愣,这种清淡无波澜的语调,好生熟悉。
“不,我是问,你们用什么方法救的?”
“哎呀,这个这个……”陆少川抓抓头发,绘声绘色地答,“事出紧急,老秦正好带了炸药来,砰——炸开的。”
“炸开?”
局长那边明显沉默了一下,沈白和陆少川霎时感觉哪里不对,背后发寒。
“镜中人,我是不是在哪儿和你说过话?”张浔忽然开口。
旁边两人没料到他会突然插话,意外地望过去。
鸿怀古在遥远的时空另一端,沉默片刻,忽然轻笑,不否定,也不承认。
“是么?”
他坐在办公室里,轻轻将铜镜状的对讲机放在桌上。一时思绪微微飘移,悠悠回溯至多年前,从那场大火中逃生的瘦弱小孩,抬起苍白的小脸,小心翼翼地问他: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哗啦——
破水声第二次响起,另一潜水者拎着黄袍道士与龙大出水,一把掀开面罩,露出秦漠那张气喘吁吁的脸:“这家伙……长得忒壮实,差点没救上来,直接放弃得了。”
龙大身子强壮,尚留了一口气,黄袍老道却已经昏迷过去。
“其实吧……他对历史进展没什么用。”沈白沉默下。
秦漠嘴角抽抽,遥想到在胖子转述里,这厮干过的种种破事儿,怒踢了龙大一脚,“浪费时间!”
龙大毕竟是一寨之主,此时像拎小鸡儿一样被陌生人拎上来,还无端挨了脚踹,眼中燃起怒意:“你……”
没想到这个痞子样的家伙跟小青年不一样,暴力得很,半句废话都没有,直接挥拳对着他的侧脸招呼过来,龙大惨叫倒地,门牙都掉了一颗。
“老秦,适可而止。”陆少川起身,“记得局长说的话么?不准你这么暴力。”
“我哪有暴力,我是为小白出口气。”秦漠高声喊冤。
“哎……有道理。”陆少川寻思寻思,又补了一脚。
沈白从衣襟里摸出眼镜袋递给陆少川:“这个,我在密室一具尸骨身上找到的,你们拿回去调查调查。”
他想了想,没有交出那玉扳指,毕竟古物不能往回拿,带出来之后,他顺手给揣在衣服里了。
万一能留着贿赂谁呢?
“好嘞,第一次出任务就弄到不得了的玩意,厉害啊小白白。”陆少川接过。
“行了,咱们回去吧,这身奇装异服被古人看见不好。”
秦漠看看四周,拽着陆少川与沈白挥别。
沈白目送两位前辈的身影消失,此时已是清晨,天光冉冉,鸟雀叽喳,岸边草木繁盛,远方能瞥见村落几户人家的屋檐。他身子虽疲惫,心情却轻松了些:“玉拿好了?咱们也走吧。”
“好。”
两人互相搀扶,慢慢往人烟处而去。
这一路奔波,已用光沈白的所有气力,每走半步都是勉强,肩头带伤,且身上还湿淋淋的,风一吹,让人头晕。张浔的状态更差几分,沈白抬手抚抚张浔的额头,竟有些烫。
糟了,不知这附近可有医馆?
“两位异乡人这是打哪儿去啊?哎呦,都湿透了……”
沙哑的嗓音响起,前方有个老翁朝他们招手,这老翁手里还拿着鱼竿,一看便是要去湖边钓鱼。
这老翁似乎在哪儿见过……对了,是那坐在牌坊下的老头儿!
“晚辈是……”
“罢了罢了。”老翁见他们这落魄模样,只以为他们并未寻到宝贝,叹了口气:“老夫就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就知道瞎折腾。看看,是不是把身子骨都折腾坏了?不如来老夫这儿,喝口鱼汤。”
“多谢前辈!”沈白激动万分,搀扶着张浔,慢慢跟着老翁往回村的路上走。
他有些感慨,当时还恨铁不成钢,觉得张浔乱送银子是多此一举,如今一看,乐善好施虽大多没有回报,但说不准在某时某刻,人的命格会因无心之举改变。
老翁的儿媳家就在这个村落,一家子为他们请了郎中,还热情地留他们住宿,每日好酒好菜招待着。一直待到第三日,张浔的身子渐渐好转起来,终于能离开病榻。
第三日,晨光初起,院里公鸡打鸣。
沈白肩膀缠麻布,端了碗酸梅汤,撑着伞坐在竹篱笆院外,慢慢地喝。
虽然已经从地道里出来,之前发生的一切却还是历历在目,甚至偶尔在梦里闪现,使人猝然惊醒。他开始不由自主地回忆那些事,至今都有种去地狱逛了一圈,如今才回到人间的恍惚感。
还有许许多多的谜尚未解开,但都与这次的任务无关。
早已毁灭在乱世的雁家,究竟在水下藏了什么秘密?那毒究竟有何玄机?石图里那白衣客究竟是何人?为何密道之中……会藏着一具现代人的尸骨?
这些都掩埋在了冰冷的湖水下,他暂且不知。
他只知道,人在利益面前究竟有多赤裸。
在利益面前,有人渡成了魔,有人渡成了佛。
罢了罢了,人活一世,都长不过百年,谁能看得那么透?又不是淡泊名利才清高,人各有志,追名逐利,难得糊涂。
院门被人吱呀推开,沈白微微一抬伞沿,见张浔推门走出来。
“回京吧,事情还没结束。”张浔站在晨光下,长发依然不扎不束,却与此时一派竹篱景致融合,像极了此地的隐士高人,他淡淡往这边一瞥,“喝完这碗汤。”
京城,向来给人一种风起云涌的沉重感。
“好。”沈白点头,惬意地靠在竹篱笆后,酸梅汤中冰块浮动,碰碗沿当啷响,他忽然把碗往张浔面前一递,“尝尝,比京城的好喝多了。”
张浔接过,慢慢地喝。
果然比京城的酸梅汤好喝太多。
下一次,再与子雅品到如此纯正的酸梅汤之时……
恐怕又是下一次轮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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