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妁之言(1/2)
有些人生来就是命运多舛,你不信都不行。夏荷就是这样的人。
本来红火火的煤炭局面,到夏荷毕业时,却突然进入了冰冻期:煤炭卖不出去,堆在煤场里很高,甚是有时候还发生自燃。效率不好,煤矿企业人员富余,不再像往年那样,把分配来的大中专生及时补充到各生产单位去。因此夏荷他们这批学生军结束岗前培训后,被编成了一支备用军,平时哪个单位急需用人,就临时借调去,完事了再还回来。平时没借调的,这批学生军就组成一个卫生小分队,负责打扫矿里卫生。
这种日子一过就是大半年。
夏荷有些着急起来:自己上了这么多年学,读了那么多书,本想着凭知识改变命运,却没想到和扫帚打起了交道,而且这糟心的日子还没时候结束。卫生队也不是完全不往外出人,凡是有家世或后台硬的,都以各种借口去了学校或医院,或者进矿生产单位,最后留在卫生队的,大多是专业不对口或家庭普通的学生,因为没人给你提供机会。
父亲夏如海去找过那个老乡副矿长几次,但人家只许诺有机会才办。所以夏荷虽然闹心,但也不得不沉下气来继续扫地。
这期间妈妈张文英的朋友给夏荷介绍了一个对象,男孩的父亲是矿劳动服务公司的经理,男孩在矿技术科工作,常常碰到在办公区扫地的夏荷,对夏荷一见倾心。
妈妈张文英对这门亲事是一百个满意:像他们这样在矿上连脚跟都没站稳的农转非家庭,能和矿上有头脸的经理搭上亲,除了能说明夏荷优秀,还真找不出别的原因。
但夏荷却一口回绝了这门亲事。和李传英毕业分开的懊悔和伤痛填满了她的心,哪还能容得下别的人和别的事。
张文英不愿意了:“荷花,你别不知好歹,这门亲事,咱家打着灯笼才能找到,你为啥不乐意?莫非你现在还想着四川那小子?”
夏荷是个不善伪装的人,被妈妈说中了心事,立刻不自然起来:“不是的妈,你看我现在连个正式工作也没有,我怕人家会嫌弃我。”
“嫌弃什么呀,人家小伙子早就说看上你了,所以才找人来说媒的。你们见见面,先谈着试试。“
夏荷知道妈妈的脾气,她认定的事,一般不会轻易放弃,除非你能说服她。
“妈,你想想,他们这种干部家庭,孩子都得有工作吧,而且工作还都不错。我一个没工作的人,进了他们家,能不受歧视吗?你忘了你在我奶奶跟前低三下四的样子了?”
张文英长叹了一口气,“你奶奶压我,压得我半辈子喘不过气,可害苦我了,我想忘也忘不掉。不过你现在这婆婆,是个小学老师,有文化,挺现代的一个人,哪能和你奶奶一般见识?”
“您错了,这样的人更可怕,”夏荷循循善诱地开导妈妈,“咱们找人家,等于是高攀吧,我这样一个人嫁进去,家世低,没工作,文凭也不高,还不如人家一老太太,我说话都没底气呀,人家凭什么喜欢我?”
“那你想怎么样?”张文英有些生气,“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天上就是掉馅饼,也不能总砸咱们头上吧?”
“妈,再往后推推吧,那男孩如果真喜欢我,也不会在乎多等几个月,我想有了工作再谈对象。”
夏荷用缓兵之计稳住了妈妈,其实也是在为李传英争取时间。她和他的一年之约还未到,夏荷觉得一切都还可能改变,或许李传英改变主意来山东,或许妈妈改变主意同意他们的恋爱。
李传英最初的几个月还有频繁的书信来往,信中除了表达对夏荷的思念,大部分都在谈他支教的乐事。夏荷不好意思给他讲自己扫大街的事,只是祝福他工作到嗨。可渐渐地,李传英书信少了,内容也断断续续地只讲支教的事,很少再提及两人的感情。
夏荷知道,李传英的心凉了,时间冷却了他们的感情。
可夏荷不甘心哪,两年的感情哪能这么快说没就没了?但她又没有背叛家庭、脱离编制出逃的勇气,只好每天寄希望于苍天,盼事情能有锋回路转的一天,盼世上真有“佳偶天成”的奇迹。
和夏荷同在卫生队的有个女孩叫丁杰,是学化验出身的。她从小是个弃儿,她父母为了生男孩而抛弃了她。收养她的是一门远房表姨。养母对丁杰还算可以,但丁杰却一直对家没有归属感,老觉得自己在养母家是个多余的人。
“我妈和两个哥哥对我还可以,”丁杰对夏荷说,“特别是我妈,和亲妈也差不多,或许我亲妈还做不到她那样。她没女儿,从小就疼我,和两个哥哥相比,也分不出亲生的和抱养的。但两个嫂嫂害怕我妈在我身上花钱,供我上学,老挤兑我妈,我心里看了可难受了,又不能说什么,毕竟不是亲嫂嫂。寄人篱下,哪有我说话的份!”
“我妈供我上到大专毕业,我原想着工作了以后可以好好孝敬我妈了,同时也能堵堵两个嫂嫂的嘴。你看现在,这叫什么事?去年还正常分配,今年轮到咱们不分了。咱们真是命苦啊!”
“夏荷,”丁杰语气变得神秘起来,“你说人的命是不是真的分三六九等?你看陈菲菲,和咱们一块儿毕业,可人家在卫生队只呆了三天就调去学校帮忙了,她不是学播音的吗,竟然能堂而皇之地进了学校,听说矿长是她亲舅舅;还有周斌,明明学机修的,却分到矿办公室当秘书了,还不是仰仗有个当工程师的老爹。我算看透了,现在这社会,有权有钱都好使,苦就苦咱们这些家里没权没钱的社会底层人。”
“哎,”夏荷叹口气,双手一摊,“你说的,与我心有戚戚焉。可即便如此,咱们又能做什么呢?无能为力啊,只能任人鱼肉!”
“夏荷,我觉得呀,咱们天生就是苦命人,是下等人的命。”丁杰悲观极了,“你看咱们俩出身的家庭,又穷又low,能支持咱们成就什么大事?我的亲生父母,为了要个男孩,别断了他们家的香火,不但讨了我,还千里迢迢地超生逃去了黑龙江佳木斯,听说在那里以拣破烂为生,生活水平也就可想而知;我养母家里也没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两个哥哥全下井,日子过得很拮据。我以前上学的时候还幻想,以后上了班,挣了大钱,好好帮帮这些亲人们。现在倒好,别说帮别人了,自己都自顾不暇,买包卫生纸也得等月底开工资。唉!什么世道,真是天要灭我呀!″
夏荷听得鼻子发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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