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曾文清回家(1/2)
掺“水”的事情在国人官方的叙事语境中一直比较平和。比如往肉里注水,往茶叶里揉沙这等劣事,大清的文本就有案发的记录。曾文贤对此深有所悟。后又在日本留学的时候喜欢上了喝清酒。
清酒属于白酒类范畴。酒的度数略低,相似吾国南方人喝的米酒,却比北方人喜温黄酒高了几度;以米、米曲和水为原料酿造的酒,和黄酒的酿制方法大抵相同。喝起来虽味淡如水,却比较柔和,也很地道。如国人喝的米酒和黄酒,和人心脾。
回国再喝烈的酒,就有些口感不适,于是萌生出学作了酒的勾兑。这算不上曾文贤的得意之作。
酒中掺水之现象,在十字街角的闲人扎堆群里,在杂货铺的柜台边,或是小酒馆内,类似于鲁迅笔下的咸亨酒店,时常也能看到端着一个大茶缸的所谓“酒鬼”,时不时地抿上一小口,又扔一颗五香豆慢嚼细咽,在两边的牙齿间捯饬过来再捯饬过去,有如神仙般过的日子。在没有钱的时候,也是喝着兑了水的酒。一日可以无饭,一日不可无酒,对酒的依赖是许多有品质人生活的寄托。
不同的一点,曾文贤对酒的调制,是在酒坊买了陈年窖藏的原酒,绝对是一等一的好酒。研习名方,选上等名贵中药材,泡于一定的时间内,再取天然井中甜水勾兑而成。这样的酒,无论是成色,还是口感,闻一闻都是比较合意的。曾文贤说,旨在平衡人的身体。
男人到了知天命的时候,喝酒就不能那么“烈”,要学会习温。细细琢磨一下,国人的许多事情就出在“烈”的问题上。一“烈”就容易走向极端。孔子讲的中庸之道,许多人都视为清谈了。人的正直、平等、行事,无以血腥,坐以论道,如此,社会才会走向平和,而非一人之说之道也。
此时,门房的老王跨进内院传话,说文清侄子从库伦回来了,还骑着马。
平常老王除了到里院清理一下院落,洒洒水,浇浇花之外,没有吩咐的话,轻易是不肯进来惹眼的。一不小心看见不该看见的事,或者一不留神说漏了不该说的话,管住自己的嘴,别自找心烦。
据说陕西秦岭一带人家大门口安放的门墩,就是这个含义,美曰“天聋地哑”。北方边城的人好像没这个提示,但大多东家是不喜欢院里的人饶舌操太多的闲心。
曾文清回来的消息从管家陶书玉之口道出,且又换了辈分的称谓,这让曾文贤感到既惊又喜,忙不迭地从堂屋急急推门出来,脚步的节奏比平常的斯文快了几拍。在庭院和多年没有见面的兄弟拥抱在一起,百感交集,泪不由得淌了下来。
还是陶书玉留意,几天前,她在书房陪曾文贤习字,落笔题的是宋代诗人赵师秀的《约客》,“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洼。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已经落款,却迟迟不肯将一方印章归位,望着书写的字发呆。夜在不知不觉中沉了下去。
有时人的感觉会无形中传递着某些信息,这一信息的先知,让潜意识对有些未知事的预设不言而中。灵慧女人的第六感应尤甚。
曾家二老爷从库伦回来,也许就是那个潜意识里要等的“客”,无论灯花的落与不落,都是要回来见上一面的。如是,日子才会在淡泊恬静的时间里远去。
落下心来,陶书玉对原来的菜肴又调整了一遍,改为两荤三素一汤,外加一壶老烧酒。
二老爷的酒量在草原的练习,好像喝多少酒都没有醉过,不知这一次进家的酒量如何,会不会高。
晚饭摆在北屋曾文贤的房间里。一张东北榆漆面的四方炕桌搁在火炕的中间,曾家兄弟围桌面对而坐。如小时在乡下的过年,一家人齐聚在顺山大炕上,传统而热闹。时过境迁,今晚显得清静了些。斟酒叙旧,聊得多是陈年的老话,不说也明了,借着酒,重温一遍。
曾文清的婚事,最初家里是不同意的。怎奈文清的坚持,最后还是默认了下来。老太爷走后,曾文贤才闻知,其弟娶了一个蒙古族女子为妻;皆因一时为此奋斗的主义和共同的信仰,就被一个草原女人的媚勾去了魂。二弟的出轨,走的是“独立运动”之路,让这个家族寄托的无限希望化为乌有。还时不时地提防着有人告密。
有些事,曾文贤不便多说。一提,怕伤了兄弟彼此间的和气。一个家还是以和为贵,何况这些事已经过去了多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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