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1/2）

帝都建业的五月，因着这场闹得沸沸扬扬的三司贪腐案，多少显得冷清了许多，就算是五月的端午大节也依然过得极为克制平静。

建业城中上到亲王百官，下到经营浆洗剪裁的布衣百姓，都关注着事情的动向。大家都在暗中猜度，屹立朝堂三代的独孤家，会不会因此事一夜崩塌。

官员们自然是害怕被牵连，都急着与独孤家撇清关系。浆洗裁剪的平头百姓们则担心一旦独孤家倒台，铺子的赊账欠款会收不回来。

所以相对于同僚们的冷漠疏离，仰仗独孤家族生活的普通百姓，反而更念旧情。他们都默默祈愿独孤家族不要轻易倒掉，否则他们的生意立刻就会少一大块。

独孤烈被幽闭宫中的这些日子，自尽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已盘桓过无数次。但当他每一次准备好将脖子往绳圈里套的时候，都会因胆怯而前功尽弃。

独孤烈此人平日里与他的名字极为相称，是个一点即着的炮仗脾气。他虽不是独孤懿的长子，但因出生之时正逢着独孤懿打败政敌，升任宰辅。孤独懿觉着是这个儿子给他送来了好运气，故而独孤懿对这个二儿子是宠爱有加，哪怕明知他才能有限，也让愿意将三司使这个掌天下大半权柄的职位给到他。

这就养了独孤烈一副天生的大爷脾性，傲慢任性，恣意妄为。不管他闯出多大的祸，独孤懿都会帮他一一摆平。

在三司衙门中，无论是谁出了一点差错都会被他骂的狗血淋头。在外间酒楼吃饭，对上来伺候的小二、掌柜，也是一个不顺心就非打即骂。他虽是个文官，但在京中的风评一向以贪酷残暴著称，是独孤家族的一朵奇葩。

当他起先被幽闭宫中的时候，也同往常一般暴躁。宫人给送进来的吃食不合心意直接打翻在宫人脸上，每日不是喊饿就是喊痛，搅得都伺候他的宫人侍从都极是厌烦。

直到他听说官家派了穆王等人去光州巡查，立刻就换了一副嘴脸，日日在房中来回踱步、唉声叹气，后来更是哭喊不停，要生要死出尽洋相。

就连他的亲侄女皇后娘娘，要不有祖父的吩咐都不肯偷偷溜过来好言安抚他，实在是在后宫中大丢了他们独孤家的脸面。

自从他前日自尽未遂后，皇后派人来转述了独孤懿的训斥，独孤烈就暂时放下了自尽这件事，一命在想，他安排的如此稳妥，到底是那一个环节出了问题，被怀王抓住把柄的呢。

三司这套倒买倒卖、强征赋税的流程施行不止一两年了，当中经手的大小官员皆是能够从中获利的自己人。就算怀王再用尽心机拉拢，也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平白将这条发财的门路供出来。

独孤烈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有谁会告密，后来他便把问题的症结放到那群百姓是如何进城上来。

自得到消息说光州、舒州的百姓要上京告状开始，他与沿途的州府均派人一路暗杀阻拦。就算最后有几人侥幸逃脱跑到了建业城外，他也派了众多人手在四处城门口查问，遇到有从光州等地方来的人都直接拘禁了。

这么一大帮人是如何逃脱查问进城来的呢？

独孤烈始终想不透。

直到昨日晚间，他忽然想起自己岳丈一家也是在那段时间外放回京的，并未听他们提起在城门口被查问。

他又一想，当日他是派了自家车马出城去接的，城门口自是不会查检他家车马的，难道那群百姓也是用了这个办法才混进城中的？

如此一想便让独孤烈不寒而栗了，这说明独孤家中有个协助怀王的内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