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关于生与死的两次思考(1/2)
顾林溪很忙,忙得昏天暗地。每天,他要上课,还要准备上个项目的结题验收,还得指导毕业生的论文和实验,还要参加各种不同类型的学术会议。如果说这些都是可以看得到收获的忙碌的话,他那卡在瓶颈里毫无进展的实验就是让人心力交瘁,内心充满未知结果的忙碌了。他泡在实验室,把试验中不断出现的新问题归类总结,一边翻阅文献和资料来寻找问题的突破口,一边请教同行的专家来分析问题。这就是科研的痛苦所在,解决问题的路总是那么漫长和煎熬。
江筱言也很忙,忙得七荤八素。她要处理案头堆积如山的稿件,要协调系列采访故事的诸多事宜,还要用强大的意志力克服寒冷的人际关系带给她的孤独,还要看各种不同的书来寄托自己那高处不胜寒的思维,她还要腾出时间来继续自己那本小说的创作。而她的小说创作,最近也有种才思枯竭的无奈。
夫妻两个人都埋头忙那永远忙不完的工作,却忽视了秋冬交替的季节是小孩子最容易生病的时间。
蒙蒙生病了。
蒙蒙是半夜开始发烧的,江父江母看着女儿、女婿都忙得不得了,于是没忍心半夜给他们打电话,老两口带着外孙女去了离家最近的一家医院。
医生诊断是感冒引起的急性喉炎,说最近很多感冒的小孩子都是这样的症状,季节交替的时候最容易得流感。
老两口带着消炎药、感冒药和退烧药回了家。给外孙女喂了药,两个老人心疼地守了外孙女一夜。天亮的时候才给女儿女婿挂去了电话。
江筱言和顾林溪匆匆忙忙赶过来的时候,蒙蒙退下去的烧又起来了。
顾林溪因为早上有个学术会议必须参加,所以江筱言就请假照顾女儿。
蒙蒙的烧在两天之后终于彻底退下去了,可是咳嗽却明显加重了。先是一阵一阵的咳嗽,后来就发展到晚上睡觉嗓子里发出吼吼的声音,再后来就咳得连气都喘不上来了。
第四天,当江筱言看到女儿那咳得发紫的脸时,她害怕了,决定带着女儿去人民医院再看看。
医生看了蒙蒙的情况,急急地说了一句:“赶紧送抢救室。”
江筱言被医生的这句话吓蒙了,仅仅“抢救室”这几个字就可以把她的魂魄都吓掉。
她感觉自己快站不住了,她颤抖着问:“医生,我女儿怎么了?”
医生给她回了一句:“我怀疑是喉梗阻。”说完,就一边喊来护士,一边打电话联系其他医生。
江筱言不知道什么是喉梗阻,她也顾不上多问,就思维混乱地跟着医生护士把孩子送到了重症监护室。
她被医生阻挡在抢救室的门外。
站在抢救室室那厚重的铁门外,江筱言泪如雨下,她看不到里面的情况,看不到孩子,她的心慌得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她被恐惧包围了,被一种根本不敢多想的恐惧包围了。
顾林溪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的是神情憔悴,哭得两眼迷离的江筱言。他说和她返回去找医生问问情况,可是江筱言站在那儿动也不动,她说她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儿等女儿。
顾林溪自己去找了医生,详细询问了蒙蒙的情况。
医生说:“孩子得的是急性喉阻塞。这种病发病很急,如果治疗不及时,有可能危及生命,你们要是再迟点送来医院,后果不堪设想啊。”
“我们之前在另一家医院看了说是急性喉炎啊。怎么会这样?”顾林溪急急地问。
医生说:“小儿急性喉炎、急性会厌炎、急性喉气管支气管炎等炎症都容易引发急性喉阻塞。这是由于喉部及其周围的部位发生病变而导致的呼吸不通畅的一种疾病。因为小孩子喉腔小,炎症时粘膜稍微肿胀就可致声门阻塞。再加上小孩子的神经系统不稳定,咳痰能力差,喉气管内的分泌物不易排除,又容易发生喉痉挛等等,所以小孩子得急性喉阻塞的几率远远多于成人。其实这是一种很常见的疾病,这种病的临床表现较为明显,因此很容易发现自己的异常,但是有时候也很容易误诊。”
顾林溪根本没有听清楚医生讲的关于小孩子喉梗阻发生的原因,他所有的思维都在“危及生命安全”这几个字上。
他的声音里透露着恐惧:“那医生,我女儿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现在已经送到重症监护室了,那里有专业的医生护士给孩子做治疗,你们当家长的也别太担心了。”
顾林溪当着医生的面哭了。眼泪从他的眼角流到脸上,他说:“那就是说有生命危险?”
医生当然能理解一位父亲此时的眼泪和恐惧。他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了,我刚刚和重症监护室的医生已经联系过了,情况还不是太糟,应该可以控制。根据病情轻重,喉阻塞可分为四度,一度和二度缺氧症状不明显,三度会出现呼吸困难,四度最严重,呼吸极度困难,如不及时抢救,可因窒息及心力衰竭而死亡。孩子的情况应该还没有到四度,再说我们有专业的设备和人员,请相信我们。”
蒙蒙被转进了重症监护室,五天之后,江筱言才被允许进去探视了十分钟。蒙蒙在重症监护室呆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是江筱言和顾林溪生命中最长也最难熬的半个月。江筱言觉得自己的整个身体在这段时间里是麻木的,没有饿的感觉,没有累的感觉,没有需要注意的感觉。她的思维在这段时间里是停滞和短路的。
终于,蒙蒙被医生送还给了她的爸爸妈妈。她终于又恢复到了以前那种活泼和好动了,只是身体还很虚弱。
江筱言和顾林溪夫妇看着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的女儿,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两个人都开始慢慢减慢工作的步伐,而是把更多精力投入到家庭里来,投入到蒙蒙身上来。
江筱言觉得经历了这次与死亡近距离的接触之后,她对于生命,对于孩子,对于活着的意义有了更深的理解。
然而,令她和顾林溪没有想到的是,在女儿好了没多久之后,家里又经历了一次接近死亡的考验。
这次的考验来自于顾林溪的侄女,他大哥的女儿顾雅文。
江筱言在工作时间接到了丈夫顾林溪慌慌张张的电话。他说顾雅文跳河自杀被人救下来了,现在正在派出所。
江筱言急匆匆赶去派出所。
顾雅文,是顾林溪大哥的女儿,现在就在金城的c大学读书,今年大四,下学期就要毕业了。
平时,顾雅文对严肃的三叔有些惧怕,但是却喜欢和三婶江筱言分享一些校园趣事,尤其是谈到文学时,她们两个人颇有知音遇知己的相知相惜。
江筱言也比较喜欢这个姑娘,她有主见,有激情,身上有几分自己大学时候的影子。
在经济上,他们两口子常常力所能力地帮助大哥和二哥,江筱言有时候会在逛街为自己买衣服的同时给这个侄女带上一件。在生活上,江筱言给予这个侄女的关心比她亲三叔还要多,她们两个女人时常还会聊一些比较私密的话题。
就连顾林溪在江筱言面前批评顾雅文爱慕虚荣的坏毛病时,江筱言都会为她辩解几句:女孩子,有几个不虚荣的?不超出度就行。
如果一个不知情的外人看到他们夫妇对待这个侄女的态度,肯定会以为和顾雅文有血缘关系的不是顾林溪,而是江筱言。
江筱言到了派出所,很快就知道了事情发生的经过。
顾雅文在跳河前在黄河边徘徊了很久,因此引起了几个人热心人的关注,在她准备跃入水中的一瞬间就被人拉回来了。
因为被救回来的顾雅文情绪激动,热心人中的一位就拨打了110。于是,顾雅文就被带到了附近的派出所,警察通知了顾林溪,顾林溪通知了江筱言。
顾林溪通知江筱言,是因为他和派出所的民警都没有办法从顾雅文口中问出任何话来。一开始顾雅文还会哭,到后来就干脆也不哭,也不说话,就那么眼神空洞地坐着。
说实话,当顾林溪收到警察的紧急电话,见到眼神涣散、泪流满面的侄女顾雅文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想抽她一巴掌。有什么事也不能做出跳河自杀这样的傻事啊。
但是他充满怨气和愤怒的一巴掌只是在他的心里狠狠扇了好几下,好像是自己替大哥大嫂扇的。哥嫂把女儿托付给他照顾,他却差点让这个花季的孩子失去生命,他该是不称职到了何种地步?
这个已经二十三岁的姑娘,此刻正沉浸在她自己的痛苦里,根本不对焦急的顾林溪说任何话。
束手无策的顾林溪,心里压着火和后怕,看着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侄女,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一种东西,把他和这个孩子阻隔开来,很远很远。
这种东西,也许就是代沟,也许就是生存环境的不同。
顾林溪和他大哥、二哥生活在一个充满贫穷和落后的小山村里,三兄弟从小就学会了靠自己生存,靠自己在这个社会上找出一条生存的路来。
而顾雅文,虽然她也是在父辈生存的那个小山村长大,但是生存条件和经济条件已经在父辈的努力下变得好了太多太多。虽然是农村孩子,但是她并没有吃过什么苦,甚至她那被叔叔顾林溪看不惯的虚荣心就是在不错的生存环境中渐渐膨胀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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