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两个男人的酒局(1/2)
谈话永远是这样,核心的话题永远是把外围360度的局外话和局外人层层剥茧都说个遍之后,才会聚焦到中间的人和事上来。
现在,在绕了一大圈之后,他们的话题聚焦到江筱言,聚焦到各自的家庭。不要说只有女人才有偷窥别人家庭的好奇心和八卦嘴,其实男人也一样。只不过,男人不似女人般单刀直入,在讨论八卦时,掩饰和铺垫的手段比女人高明和委婉而已。
客观的说,顾林溪和江筱言的故事令人想偷窥的欲望显然是远远要低于简小宁的。因为,不管他们两个人中间经历了什么,结局是他们现在是夫妻,是一家人。而且,掐掉这九年的空白时间,他们三个人曾经彼此无比的熟悉。
而简小宁的生活,和他生活中的另一个女人,是只能凭想象去描绘的一个影子。
这就好比是看两部电影,第一部电影虽然过程崎岖波折,但是观众跳过中间剧情,已经先看了结局,所以好奇心大打折扣。而第二部电影给了一个开放式结局,又出现了一个新的人物,观众当然好奇故事究竟是怎么一点点演绎到这一步的,也会对新人物产生很多揣测,揣测本来就是好奇心的胚芽。
简小宁说:“你和江筱言真幸福啊,从校服到婚纱,真让人羡慕。”
“说实话,我想,我得感谢你的成全。”顾林溪说。
他的这句他那句“感谢成全”的话说的是话是出自真心的。
也许,在他自己的潜意识里,他对简小宁是有愧的,虽说爱情这东西,本来就不是退让,而是你情我愿的,可真正面对这个男人时,他心里不免产生“夺人所爱”的愧疚。
他端起酒杯,对简小宁说:“小宁,除了谢谢,我还想说对不起,我……”
他的话被简小宁打断了,简小宁端起酒杯和顾林溪手里的酒杯碰了碰,喝了一大口,咽下去之后,说:“缘分这东西,强求不来。不是我成全了你们,是我和江筱言没有缘分。对我,你既不需要说谢谢,也不需要说抱歉。干杯。”说完,他就自顾自的先干为敬了。
顾林溪也干了,他在两个人的酒杯里又斟满了酒,放下酒壶,说:“好,不说抱歉的话,但是谢谢还是要说的,还是你介绍我认识筱言的呢。”
简小宁笑了:“十几年过去了,现在说谢谢,晚了。”
“十几年前,你不给我说谢谢和对不起的机会啊。”
“那当然,我当时恨不得宰了你小子呢,哪还有心思听你说什么谢谢让你们认识之类的话,你把我想得太高尚了啊。我两年的刻骨铭心的爱情,还是初恋,你说破坏就给我破坏了,我没揍你,就已经够君子了。”
简小宁调侃的话语在顾林溪听来,无疑就是说他原谅他了。是啊,这么多年过去,多大的怨恨都会淡了,同样,多大的愧疚也会变淡。不同的是,怨恨可以淡到忘却,愧疚却会因为新的遇见重新变浓。
顾林溪端起酒杯,说:“不管你信不信,我有时候觉得自己真的是……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同样,朋友的女朋友,我他妈还爱上了,还爱的不可自拔,不是小人是什么?”
简小宁把杯中的酒一仰而尽,说:“兄弟,说实话,你这话就是我想说的,你说你爱的不可自拔,我比你还不可自拔,结果呢,你轻轻松松就夺了我的爱,那会儿我呀,真的就恨死你了。可是,后来我也想明白了,就算没有你,我和江筱言,我们两个没戏,我都看清楚了,我认命,所以我也不恨你了。”
顾林溪当然知道一个人要从情伤中走出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么是时间,要么是新的感情。显然,时间是简小宁原谅他的一个因素,人至中年新的感情也应该会替代旧的感情。他问:“那你现在……我是说,你现在结婚了吧?”
简小宁点点头:“结了。”他说完简单的这两个字,叹了口气,又说:“我这个人呐,命不好,运也比较背。我呀,其实天生就不该找女人。女人是什么?女人就是老天派来给男人念紧箍咒的。”
“我不同意你这话,”顾林溪说,“你说我们男人图什么?还不是图有个陪自己吃苦,爱自己的女人?”
“那如果这个女人爱你,你又不爱她,她愿意陪你吃苦,你又不愿意她看你狼狈的样子怎么办?”简小宁反问。
顾林溪竟然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两个人的酒瓶见底了。
当新酒瓶开启的时候,顾林溪笑着问了一句:“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简小宁举起了杯。
清脆的酒杯相碰的声音在酒吧的轻缓的音乐里显得格外和谐和欢快。
顾林溪甚至忘了自己来见简小宁的初衷了,也许,他本身也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来见他。十年未见,也许他就只是单纯想知道这个昔日朋友的生活状况,也许他只是想知道简小宁和江筱言说了些什么。但是现在,他什么都不想了,他只想喝酒,只想就这样两个男人随便聊聊……
简小宁似乎是醉了,他说:“男人啊,有家有事业当然最好,就像你,老婆是你爱的,婚姻是你选的。但是,有些男人,比如我,有家不想回,老婆有病你得哄着,老丈人、丈母娘蛮横无理你得挨着。出门对客户得假笑,进门对家里人还得假笑,我都快精神分裂了。你知道我最痛苦的是什么吗?”
顾林溪摇了摇头。
简小宁叹气:“孤独。那种透彻心扉的孤独。有一段时间我连咬我的蚊子都不舍得打死,感觉像是个伴,你说我该孤独到什么地步了?”
邻桌嘻嘻哈哈的一对小情侣突然发出了一阵突兀而尖锐的笑声。酒吧里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往笑声来源处望去。小情侣显然是意识到了他们的失态,女孩向他们做了一个道歉的吐舌头的鬼脸就自顾自的端起酒杯喝起来了。
简小宁对顾林溪说:“你看,人呀,就活个年轻时候。想怎样就怎样,管他别人什么眼神。想笑就笑,就算是尴尬了也可以吐个舌头,做个鬼脸,然后就继续自己的事情。这就是年轻的资本。不像咱们啊,时时处处小心翼翼,生怕引起他人的注意,就像是夹着尾巴做人一样。”
“我们也曾年轻过。”顾林溪说:“而且年轻人最终还是得往我们夹着尾巴做人的路上走的。再说,我们又不老,青春还常驻着呢。”
“还谈什么青春?我现在呀,就盼着快点老,人老了很多事就不用管了,人老了,离死亡也就更近了一步,终归不得有一死吗?”简小宁不屑地说。
“你呀,这是悲观思想,这想法不对,”顾林溪的舌头已经在酒精的作用下有些发硬了,“我给你说,上大学那会儿,我又自卑又悲观,因为我穷啊,经常被催缴学费的感觉,就是低人一等的践踏自尊心啊,那时我就觉得全校没有一个比我更难熬的学生。可是等我在社会上混的时候,才知道比起社会上的苦,大学时候的苦算个屁呀。我的那些苦,你想象不来啊,可我都熬过来了呀。”
简小宁的舌头在酒精的作用下已经开始打结了。他说了一大堆话,尽管吐字不清,但是顾林溪还是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你以为你的那些叫吃苦?顶多就是缺钱,缺钱正常的很,谁不缺钱?你说我悲观,我他妈不是悲观,我就是这日子过得呀窝屈。有家不想回啥感觉你知道吗?有家怕回啥滋味?你看着自己最亲近的人情绪像过山车一样忽高忽低,那不是刺激,是恐惧,是崩溃。你目睹着她发脾气、哭泣、自伤、自残,你得把自己也想成一个神经病才能不发疯,才能麻木不仁。你懂这叫什么日子吗?你当然不懂。”
顾林溪拍拍简小宁的肩,说:“小宁,上大学那会,你呼风唤雨,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我羡慕你,嫉妒你,可我却一点儿都不讨厌你,除了你不嫌贫爱富之外,还因为你特别乐观。我就对自己说,我得向你学习。所以,不管日子过成什么样,你还是得乐观,有些情况慢慢就好了……”
简小宁抬起胳膊摆了摆手,说:“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的情况。”他指了指自己的头,说:“我老婆这里面,大脑,神经系统出了问题,躁狂抑郁症,情感障碍症。”
简小宁喋喋不休说了很多,说着说着,哭了。
午夜,两个醉酒的男人都趴在吧台上睡着了。
江筱言回到了家,家里没有人,冷冷清清的。
此刻,她很想和亲近的人待在一起,她需要温暖,需要倾诉,她心里堵得发慌,胸腔内有说不清楚的复杂的东西把她整个人胀的连喘气都有些困难。
她突然很害怕自己一个人呆着。
可是,家里没有人。顾林溪不在,蒙蒙也不在。她给顾林溪打电话,电话居然是关机的。她又把电话拨到蒙蒙姥爷那儿,得知女儿已经写完了作业正在玩呢。女儿还在电话上撒娇今晚要住姥姥家,她允许了。
家里静得有些让人发冷。而江筱言此刻偏偏不喜欢这种死一般的静寂。她烦乱地坐在沙发上,又心烦意乱地走到书房,她打开电脑,想写点东西,可是她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半天也没敲出几个字来。
很多已经忘得连影子都没有的事清晰而奇怪的一幕幕在脑子里像电影一样回放。
她的思绪回到了大学,回到了她那青葱的岁月……
江筱言的回忆被一阵突然的噪音打断了。起风了,风很大,风吹得窗户不断摇动,风声在屋内屋外形成阴森森的“嘘嘘呜呜”的回声。
她走过去,关上客厅的窗户,她能明显闻到风中尘土的味道,透过各个楼房上投影下去的灯光,她能看到小区里的树枝树叶在风中猛烈摇曳着,沙尘暴来了。
她又检查了下各个卧室的窗户,回到客厅,在沙发在坐下来。风声依然听起来很惊悚,尘土的味道依然能时不时地冲到她的鼻子里。她烦躁地拿起手机又拨起来,可是手机里依然传来的依然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声音。
已经十一点了,窗外的风越刮越大,顾林溪还没有回来。江筱言的心从一开始拨打不同电话的愤怒到后面的担心,又随着时间和风声演变成了恐惧。天气这么坏,他又开着车,会不会……
她强迫自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坏念头压下去,她拿过书想看会儿书,可是什么都看不进去,她想写点东西,可是她仍然什么都写不出来,她什么都不想干。她去卫生间洗漱,她想用水让自己的脑子清醒清醒。
十二点。
十二点半。
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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