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明闾巷扫花开（三）（1/2）

伊水此后几天接连去东宫给太子送药，回回都能碰见樊汉，渐渐有一两句流言传出来。文戈听了，心中甚不快活，拦着周定问道：“公主可真有意将关女史许给汉兄？”

“这事公主可管不了。”周定摆摆手，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我哪里比不上汉兄。他是个鳏夫，我可连亲都没有娶过。”文戈嚷道。

“你上次带我去妙音阁，害得公主同我大闹了一场。”周定想起上回之事还心有余悸。

“我哪里知道天下乌鸦一般黑——”文戈说话不过脑子，周定可忍不得旁人拿他娇艳无比的妻子比作乌鸦，立即一掌拍过去，文戈整个人便飞出了门外。

周定回来把这些话同长熙讲了，长熙又告知伊水，伊水且气且怒，以后再去东宫，远远见到了樊汉便躲开。

樊汉见伊水躲着他，心中倍感失落。他是平生不识相思，一旦相思，便是成疾。而且相思之人近在眼前，偏偏又不得相见，真真是咫尺天涯，愁绪万端。

四月牡丹盛景，东宫花园亦有不少名贵品种。这一日伊水照例来送药，太子正好刚把送来东宫的案牍都处理了，于是向她提议道：“且陪我园子里赏花去。”

牡丹的明丽倾城甭管你是俗是雅，统统拜倒在她的芳姿之下。端庄如白牡丹，好比尼姑庵里的水月观音，有一种至圣至纯的庄严之美。热烈如红牡丹、紫牡丹这些，那是浮世变幻之中人人向往的堂皇色彩，是豪迈人生该有的底色。至于那些间色变化，婀娜多姿的其他品种，则是种种不测的诱惑——伊水每每赏牡丹，总是觉得牡丹园里的阳光比别处更暖，风也比别处来的大。牡丹真是世间最大的魅惑。

“我真俗。”伊水把脸埋在一朵牡丹花里面，深吸一口气，笑道：“傲骨如红梅，坚贞似兰草，高洁如莲花······这些德行美好的花我都不喜欢，我就认牡丹。”

“其实谁人不慕牡丹的富丽，只不过嘴硬罢了。”太子淡淡笑道。

“那些人最讨厌了。”伊水把脸抽出来，又用手指点点绸缎似的花瓣，笑道：“太子哥哥也不喜欢那些人吧。”

“圣代无隐者——若真心归隐，那些人我是难以惊扰的，若只是博个名声，又让我怀疑起他的真才实学，总之卧龙虽有，我却少有功夫去寻啊。”太子道。

“那你若是碰到了卧龙呢？”伊水眯着眼问。

“自当三顾茅庐。”太子道。

二人心照不宣，相视大笑，伊水的笑颜却真是牡丹花所不能比的——樊汉远远见了，整个人又痴了。然而还是大逆不道的生起了妒意，为什么只在太子跟前这般欢笑呢？为什么呢？

樊汉那一日早早换了班，凉着一颗心回家去了。

至晚的时候风雨大作，窗牖被疾风拍得噼啪响，老仆人茅公乱着收衣裳，挪花盆，关窗子，樊汉在厅上一张八仙桌上独自饮酒，心里也刮着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