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2/2）

人一离开，木霭顿时就乐了——木凄凄都被丢去奇门谋门待了这么久了，连她在兵伐暗部都混出了匪气，这小兽怎么就还是这么副不禁逗的模样呢。

她背退一步倚着青娥，一时笑得花枝乱颤的，漫天的流霞飞鸿都没有那一张线条流丽愈发精致妍丽的小脸来得胭脂浮色，诱人动心。

静默如素的青娥只虚虚扶着人，宫装绿衣随着晨风轻轻曳动，低垂的眉眼柔和温顺。

到了寿春，木霭支使青娥先回东宫禀告太子，自己便带了木凄凄，在闻讯赶来接人的几个魏国外驻的军士护送下，回了暮家小院。

官僚的住宅区域环境一贯的幽雅寂静，小池塘正值盛季，一路沿过去，隔着一排排垂柳朦胧的丝绦，日光下，参差的绿色大叶圆润可爱，高高托举了粉嗒嗒的荷，花蕊之中蜻蜓栖息，一阵又一阵的碧波荡漾。

一路绕过各色的府邸，一行人最后停在了栋青灰瓦檐的古雅建筑前。

木霭拂开头上的帷帽，看着其上高高的牌匾——暮府，嘴角笑意弥漫：“凄凄，我们回家了。”

罕见的，向来沉默的少年这次低低回了：“嗯。”

在满怀期待中，木霭放慢了动作，把手掌贴在锈迹斑斑的门环之上，感受着手下粗粝的质感，蓄积起力量，然后一把推开了门。

然后……捂脸。

她的小桥流水芭蕉小筑……

简直不敢置信，如今汪在一片绿海之中，一副“芳草萋萋鹦鹉洲”的落拓模样，活像一个被毛糙大汉糟蹋了的美娇娘的……竟是她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小筑。只一年，美娇娘就在无望中煎熬老去，容颜不再，只剩——满满的胡子拉渣、褶皱拉渣。

野草都人高了！

木霭手下颤啊颤啊，她走之前是留了“大家随意”这样的字眼，但、是，她现在情绪暴躁，要反口了！

“虞九，闵十，洛十四，”木霭绕着廊道走一圈，冷笑，口中不轻不重吐着一个一个人名，“龚二七，卿仇歌。”

“觉得暮府庙小了容纳不下你们了是吧？”木霭抬眼，一记冷锋朝了对面屋檐，“呃？”

啪、嗒——

有瓦片摇晃着落下，击打在草木深深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瓦片没碎，闵十的小心脏却要被吓碎了。

他捂着胸口，艰难转头，看向身边一起贴紧了屋顶匍匐的左侧兄弟：“四四，怎么办？小姐好像发怒了……”

龚二七收回目光，声音从闵十右侧压抑地传出，有点平板：“不是好像，是真怒了。”

闵十再把身子压低点：“……九九呢？怎么还不来救场？”

底下清清和和的清越嗓音越发没有人间烟火气了。

木霭幽幽吐字直接逮了话多的：“闵十，出来，这是命令。”

屋顶上黑影猛地一滞，随即翻身就下了屋顶半跪在了木霭身前，头埋得很低：“小姐。”

木霭呵呵。

“小姐？竟然还知道吾是你的小姐？吾把暮府交给你们，你们就是这样看守的？龚二七、洛十四？”

屋顶上又翻转下来两个矫捷的身影，同样半跪于前低头俯身。

“府上的其他人呢？”木霭看了一眼下方的三个，直接挑了最实诚的，“龚二七。”

龚二七俯首：“都发卖了。”

木霭挑眉，不觉得虞九闵十在还真能干出这种把府上给卖了的糟心事来：“为什么？”

闵十抬头：“小姐……”

木霭一记眼刀飞过去，喝止了他的开口，语调悠悠扬扬的：“二七，继续说。”

龚二七再俯首：“小姐走后，卿仇歌不知所踪。三月前，虞九发现有人动了府上送回魏国的信件，外出追查至今未归。府中几次排查全无所获，最后只能将所有人一起赶了出去。”

“咳咳。”闵十没忍住呛了气，侧脸狠狠瞪了龚二七一眼。虽然事还是那么回事，但你稍微修饰一丢丢不行吗？

什么叫“不知所踪”？那是“暂时离开”！

什么叫“全无所获”？明明还是发现了有人对府上“深藏祸心”……

龚二七回答完了就俯首埋头，半点没理会闵十的示意。

木霭的气怒来得快，却没有维持多少点时间，神色在龚二七回话的时候就又恢复了散淡。

她没有说话，看着身前稀落的三两只，青黑瞳子幽幽凉凉。

院落里一时寂静，原本还有些散调的气息慢慢冰冻，直至彻底湮灭。阙十四、龚二七已经由半跪转为跪伏，头磕在青苔不浅的石板之上，卑顺冷漠，如同死物。

闵十跪伏，身侧指骨青白。

木霭转身，背脊笔直，身上是极少出现的烈烈锋利，如名器将出。十二岁，离及笄不过两年，作为世家培养的嫡长，做些事也说得过去了不是么。

实际上就是一时气得没了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