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风雨夜归胡不归（2/2）

木霭缩紧一点疲惫酸软的身体，体温低的吓人，苍白的指尖触了触自己额头，入手却是一片滚烫。也难怪了，猛的热了又猛的冷，还跌跌撞撞下黑洞，这副身子骨可没看着那样能禁磋磨。

木霭无力扯扯嘴角，她的系统果真就是讨债的，就不能让她取点药剂应应急再关么？

她呼吸沉珂，心里估算了下探查到的山洞的距离和自己的体力差，发现体力不支死在外面的可能九成九，还不如蜷缩在这被婳姽的共生拖累着等待获救的转机来得生还可能大些。

就这样只能把生死寄予他人的心意和营救呵，木霭冷笑。

意识很快在风雨急啸声又迅速模糊下去。

再次在朦胧中清醒分毫之时却是在风雨颠簸之中。

木霭在周身的颤动之中慢慢抬起手，一把用力掀开了上的红纱！

视线尚未及在外的风雨雷电，一阵缓慢滞销的翻转之后仰躺在湿漉泥泞的枯叶之上，木霭看见的是满目的漆黑。

那双一贯无机质的漆黑瞳子此时压得极近，沾淋了雨露湿漉而深幽，怔怔地凶狠地盯着她，里面有熹微的亮光一簇又一簇燃起。

“霭霭……霭霭！”婳姽猛地埋首。

他动作狰狞，拉扯着全身血肉翻卷白骨森森的肌骨都在剧烈战栗，头颅深埋陷入她的肩窝，仿佛要用尽毕生的气力一般把她整个人嵌入身体，嗓音嘶哑而……欣狂。

片刻又似想到了什么似的，婳姽支起胳膊撑着大边身子，轻缓小心地低头将额头与木霭额头相触，随即紧缩起眉头。背上是霹雳的风雨击打在背脊，然后顺着他撑展开来挡雨的身体边缘流淌，婳姽伸出苍白冷木的指尖抚摸上木霭脸颊，为她擦拭脸上沾染上的水渍，口中仍在习惯一样的反复呢喃：“霭霭，霭霭……”

木霭此时头昏脑涨身子疲软几乎连支撑睁开眼睑的力气都没有，意识却偏偏再没有的冷静和清醒。

她感受到婳姽前一刻的欣狂又随着她的失力阖眼而陷入麻木挣扎的歇斯底里，一会儿不断地用手指磨蹭着她脸，嘶哑叫喊着她名字想要唤她醒来，一会儿又不断亲吻她的眼睑像是安抚，那吻湿冷又生涩，却小心温柔之极。

腰间一会儿又重新被捆住绑在他背上，背靠背的姿势。

木霭仰躺着颠簸着。

感受着他是如何在风雨之中手脚并用，一点又一点地背负着她爬行在黑暗嘲哳，脖颈出僵硬的叶梗歪扭地束缚在领子上，伸出宽大的叶面遮挡着一线脸面，使得雨水不至于直接击打在眼上。

身体有麻木的生疼，说不上是重力摩擦在山林地面石砺枯枝的，还是跌落石窟碰撞撕扯的，或者风雨雷鸣饥寒交迫的。

只觉得越是疼痛越是清醒。

这样一路不知过了多久，头上是漫无尽头的风雨交加遮天蔽日。

木霭想，若她今日当真死在这里，最后也不过是日久天长之后化成一滩腐烂的血骨。唯有不过的，也只是一只妖的作陪……这样想想，却也觉得不那么寂寞了。

难怪根子恶劣点如她一般的临死前总喜欢拖个垫背的。

就在木霭还在滚烫着额头胡思乱想分散疼痛之际，婳姽终于到达了他的目的地，解开了快要勒断了她腰身的枷锁，把她抱揽在身上，嘶哑嗓音贴在耳边：“霭霭，霭霭，霭霭……”

“嗯。”

木霭含咽下喉中的血腥低低应声。

山洞里突然安静，随即，是婳姽恍若发了疯一般执拗的嘶哑重复：“霭霭。”

“嗯。”

“霭霭。”

“嗯。”

“霭霭。”

“嗯。”

……

每一声木霭都低低的、耐心的回复，直到最后连回复一声“嗯”的气力都哑弱的微不可闻，婳姽才停住，死尸一般冷白冰凉的手指摩挲着木霭额头，侧开脸，轻轻嘶哑了句：“不要死。”

“呃？”木霭抬目，因为太过惊异，这一声摩擦着声带，尾音在洞穴里拉得犹长。

随后反应过来婳姽的意思，她一时有些哑然，原来他这么蠢的舍弃了原来不够避雨的石岩拼命爬了大半个林子伤痕累累到这里，就是因为怕她发烧会死？！

如此这般，她若刚才真被共生连累死在了半路上，她大概要死不瞑目？

“霭霭，不要死，”婳姽还在低低呢喃仿若恳求，收紧了手臂环抱住木霭滚烫的身子，“不要死……对不起。”

木霭垂目：“没有对不起。”

方才的一路上她疼得太狠只能尽量分散注意力不去想伤势时，便反复想过婳姽在墨家残卷副本里最后的那一扑。站位不对，光线也不对。若她没猜错，当时的事实是，那个最后的岔路甬道是单向路，只许进不能出，她与虞九的回程经过，身影阻断烛火一时改变了当时的光线正好引发了机关。

而若没有她莽撞推开虞九的力道加持，婳姽的推力角度实质上本是为了把她推离危险。

是她从心里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信任，才自食其果。

婳姽突然起身，跌跌撞撞艰难地出了洞口，一刻钟后又全身湿漉冰凉的回来，把她重新揽抱在身上，苍青的手掌掬着一弯雨露，慢慢抹涂在木霭额头，一边低近嘴角不时地吹气，一会儿又用冷冰冰地指骨贴覆其上。

一刻钟后又起身出去，回来，还是这些动作，循环往复。

木霭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她也没力气反抗，就木然地任由他折腾。看着他跌撞得一次比一次厉害，伏跪在地上喘息的时间一次比一次久，那双漆黑的无机质的诡漠瞳子甚至都一次比一次恍惚迷蒙。

婳姽再一次跌倒，重重的一声，听得木霭倒牙酸，还没来得及感知自己身上又多了那块伤，额头上便又是一凉。

沁凉的雨水混合着婳姽手臂上撕裂长口的血水一起一滴滴落在木霭额上。婳姽拥揽着她，呼吸沉珂得仿佛肺上开了大口子的破烂风车，摩挲散开水露的动作却依旧耐心，一会儿又把自己额头抵上木霭额上。

嘶哑的低低呢喃带着满身的血腥：“霭霭，不要怕，很快就不烫了，没事的，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