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芳草萋萋暮小筑（1/2）

第二日大清早木霭便下了山。

院落外的守卫前一日尚困缚她如同护守易碎的珍宝，今日却直接放了行。

这说明什么？

情况竟然已经糟糕到了，权贵皆知，连太子殷都没法拒绝，无可更改的地步了么。

木霭背对山门，抱着“忘记”归还给谟荆杀的漆黑长刀，倒退着慢悠悠地走。

身前霞光染指鱼肚白。

佚名山笼罩在朝霞之中，葱郁蓬勃的深绿枝梢覆盖了薄薄一层的绯红，像是正值年华的淡妆美人心血来潮涂抹了胭脂似的明美慵懒。晨风浮动，深绿抹红的波涛之中不时冒出点雕龙画栋的傲娇檐台，青衿仕子长袖漏华简的模样。

风景旧曾谙。

木霭睹物思己，不由得感慨起了自己年华的流逝。

又是一年了。

岁月不饶人啊。

“小姐。”

“呃？”木霭停步，望向身边唯一带上的人。

青娥收回撑在木霭身后虚虚揽着防止她失步摔了的手臂，低着头，看着那双青黑水润的杏眸，有点点无奈，指了指旁侧，说话温言细语：“小姐，那边儿有人。你看看是在等你么？”

木霭顺着指向看去。

此时正值到了分岔路口的山腰石梯起始处。

深潭映着高树倒影宛如碧玉，精巧的八角亭子伫立于唯一通过的木桥之上，高高挺挺，像是把直立断分的名鞘，从此处上下，书院与俗世，泾渭分明。

明明有亭子有石凳，静候的少年却依旧半点不知道爱护自己。

“望夫石”一般，染了朝露，眉眼湿漉地伫立在亭子之外，无声地等候。

虽然还有点傻，但气息比之死气沉沉的之前，舒服多了。

木霭眉眼弯弯，悠悠扬扬拉长了音儿：“凄凄儿。”

“啧。”青娥牙酸，默默退后一步。

而一直沉默如石的少年这才如回神一般缓缓抬了眼，露出了一张与暮霭三分相似只线条更显精致锋利的明美容色。

“凄凄喜欢这张脸么？”

木霭走近抬眼看人，眉眼青黑水濛，笑意清浅明媚，但眸中光芒是木凄凄异常熟悉的“逼迫”。

敢说不喜欢，哼哼。

木凄凄暗绿的瞳子微微收缩。

他视线从身前人纤细脖颈处一条不明显的伤痕处移开，指尖小幅度地颤动。

“凄凄儿~”木霭调高了音量尾音儿颤颤。

熟悉的……调笑的模样。

这一刻，两人分隔开的大半年时光似乎从没存在过似的，木凄凄不自在地侧开了头，挣脱开下巴上的束缚。

然后，理所当然地拒绝了回答。

沉默即是肯定，木霭很满意。

这张人皮面具还是她在系统辅助下第一个出手的制品，在奇门养伤的时候，为了这张面具她也整整和水肆泗一起耗了三天三夜。

累残了。

不过托了作为模板的她貌美如花的锅，效果看着还不错。

木霭随即把自己单手拢怀里的长刀丢了过去，心情良好：“凄哥哥，你可要抱好霭霭的宝贝刀呀，为了这把大刀霭霭可是差点丢了性命呀啊……呃？”

木凄凄垂着眼慢慢松开指骨，从木霭手腕上放下来：“你不会死的。”

说完这句随后便抓了木霭手中的长刀，几个跳跃去了前方。

没影了。

人一离开，木霭顿时就乐了。木凄凄都被丢去奇门谋门待了这么久了，连她在兵伐暗部都混出了匪气，这小兽怎么就还是这么副不禁逗的模样呢。

她背退一步倚着青娥，一时笑得花枝乱颤的，漫天的流霞飞鸿都没有那一张线条流丽愈发精致妍丽的小脸来得胭脂浮色，诱人动心。

静默如素的青娥只虚虚扶着人，宫装绿衣随着晨风轻轻曳动，低垂的眉眼柔和温顺。

到了寿春，木霭支使青娥先回东宫禀告太子，自己便带了木凄凄，在闻讯赶来接人的几个魏国外驻的军士护送下，回了暮家小院。

官僚的住宅区域环境一贯的幽雅寂静，小池塘正值盛季，一路沿过去，隔着一排排垂柳朦胧的丝绦，日光下，参差的绿色大叶圆润可爱，高高托举了粉嗒嗒的荷，花蕊之中蜻蜓栖息，一阵又一阵的碧波荡漾。

一路绕过各色的府邸，一行人最后停在了栋青灰瓦檐的古雅建筑前。

木霭拂开头上的帷帽，看着其上高高的牌匾。暮府，嘴角笑意弥漫：“凄凄，我们回家了。”

罕见的，向来沉默的少年这次低低回了：“嗯。”

在满怀期待中，木霭放慢了动作，把手掌贴在锈迹斑斑的门环之上，感受着手下粗粝的质感，蓄积起力量，然后一把推开了门。

然后……捂脸。

她的小桥流水芭蕉小筑……

简直不敢置信，如今汪在一片绿海之中，一副“芳草萋萋鹦鹉洲”的落拓模样，活像一个被毛糙大汉糟蹋了的美娇娘的……竟是她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小筑。只一年，美娇娘就在无望中煎熬老去，容颜不再，只剩。满满的胡子拉渣、褶皱拉渣。

野草都人高了！

木霭手下颤啊颤啊，她走之前是留了“大家随意”这样的字眼，但、是，她现在情绪暴躁，要反口了！

“虞九，闵十，洛十四，”木霭绕着廊道走一圈，冷笑，口中不轻不重吐着一个一个人名，“龚二七，卿仇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