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1/2）

回程的时候路还是原来的路，景也还是原来的景。

廊间的灯盏依旧静静地燃烧。

木霭脚步又轻又快，纤细的身形在正对灯盏之时明亮圆润，在错开灯盏时又被光线拉长变得尖锐，光影交错间，大半张脸始终处于阴影，看不清神色。

突而，她脚步一定。

此时人正立于两盏相邻光源的折线处，前后都是暗淡的影子，人模糊在交叠的光里。

前方，阮侬依坐倚在廊柱旁的窄椅上，乌发松松地半挽着，一席宽摆层叠的浅色罗裙罩了大半身子，只能从起伏中看到动作。她一只腿曲着搭了同侧只手，另一只腿随意悬空，再空闲的手就拎着灯笼，不走心地晃。

这样利落的动作穿着罗裙做出来……

木霭只能说古典美人就是古典美人，牛仔裤标配的休闲动作她做出来仍是一样气质荡漾不说，还凭添了几分随性慵懒的撩人。

“白看了场春宫还懊恼着了？”阮侬依开口，声线低低的惺忪沙哑。

木霭走出不清不楚的阴影，漫不经心地瞥着黑不隆冬的夜幕，若无其事的口是心非：“啊，没有，只是饿着了。”

“哦，原来只是饿着了出去寻食没觅着才这般要死不活的。”阮侬依下了窄倚走在前方，“走吧。”

“哦。”木霭乖巧地跟在后面几步远。

却不妨前面行着曼妙步子的人还不满意，后脑勺上长了眼睛似的也不回头，便突兀停了一步长手向后一捞，就准确无误地拉到了人，再一把用力，原本两人一前一后随行姿态便成了左右并行。

木霭只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

见没成功也就果断放弃了，她意兴阑珊，乖巧地任人扯着半缕长发顺着步子。

阮侬依似是满意，去了点阴阳怪气，边走边聊，不知怎的，话题就转到了：“小木霭，你可会制作药膳？”

木霭：“不会。”

“哦，会就好。”阮侬依满意地点点头，柳叶柔婉的弯弯细眉具是舒展。

木霭眼角跳动，也不知道阮侬依怎么从她那平板正直的“不会”二字掰出的答案……

她此刻当然不会知道人阮侬依从来就是只接受自己要的答案的人，也当然，后来吃多了堑长了智就在血泪中明白了。

阮侬依这方还在继续发挥着她偶尔的平易近人。

“吾的院子里有各种吃食。但，都是只属于吾的。还有各种药材，你可以拿去做点药膳，若做得好了，吾可以分你一点儿尝尝味儿。”

“……”

木霭表示拒绝，她要求不高实在不需要到浪费精力折腾药膳的地步。

但实际告诉她，跟深井在一起，道理是说不通的，所以她直接，选择了闭嘴。

古典美人目正体端庄，不丢眼神也感知到了木霭的“阴奉阳违”。

慢悠悠补充：“你怕是还不知道？奇门只开小灶，每人自备衣食住行，若无必要并不走动。”

所以说。不动手就得挨饿毫无转圜了？被知道的人：呵呵。

“吾要回兵伐。”

明珠书院里底层的新手菜鸟木霭君表示不干了。

识海里代表木凄凄还活着的绿色小点定位在北部，木霭考量着木凄凄的经历，想着他应该不至于一点儿不会厨艺，她大可以蹭他去沾阳春水，何必放着自己被压榨。

阮侬依又笑开了，柔夷捂嘴轻笑：“哎？你竟当奇门的门是这么好开的？”

木霭被揪得有点疼，皱了皱眉，抬手捋下了自己被捉走的头发。

阮侬依继续普及菜鸟青麓的游戏规则。

“千石阶三月放行一次，奇门、兵伐、权谋三门一月启门一次，其他时候，从来就是只许进不许出。当然，你若能在比试上夺得首魁，或者打得过守门人，要自由出入也不是不可以。”

最后她还十分真诚地建议：“小木霭这么想走，要不去试试？”

十二分惜命的木霭还能说什么呢，她已无话可说。

两人错开一肩之宽，不再说话，安静地在阮侬依摇摇晃晃的照明下走过漫漫的长廊，前方渐次明亮，走得远了的后方渐次灯火阑珊。

长廊外，夜幕低垂，夜风零落，蛰伏的黑暗依旧蛰伏。

阮侬依的院落如同她人一样的婉转古典，内里不论，至少从皮子上来看都是如此。

进门之后入眼的便是清幽幽的小桥流水，水是引的佚名一侧的山泉，清透澄净，渠道顺着地势凿造，曲折蜿蜒，两岸近水处是些清香的白芷佩兰，混合着各类嗜湿的药草，远水处则是茂密的翠竹，一弯木桥横贯其上，看着便清雅又别有致趣。

绕开前方完全进入院落之后又是别有洞天。

再硬说是院落就是木霭小家子气了。

跨入一道门，青石空地之后，百尺巨殿横卧其上。建筑以乌木为主，黑压压的古朴雄踞，错落地建在一方古潭之上。边缘以环绕的回廊隔开，回廊两边寸尺寸金的南海蛟纱从横檐之上层叠挂落，整齐收拢叩在柱上。在向外，亭阁楼宇，应有尽有。

木霭挑眉，觅食时倒瞄过一眼平面图，当时只是惊讶阮侬依一人竟然就占去了天璇一殿三分之一的地盘，现在自己亲眼看了才发现原来是这么个“三分之一”法。

话说，阮侬依这女人应该有自由出入奇门，甚至三殿乃至佚名山的资格吧，木霭安静乖顺地跟随，没再起多余的心思。

两人进入大殿后便一路直行。

一路途径具体，木霭才确定这所大殿的侧用的确在医道。

建筑占地百余亩，里面的布置却简单至极，笼统不过划分了起居、书房、药房三部分，处处陈设奢贵典雅又大气。

只是太空旷了。

没有半点人烟气息。像是走在某处暂停了时间的古遗迹之上。

一路前行都没有再遇到其他的人，木霭放开神识，才感知到宫殿角落阴仄里隐隐约约的十数个隐匿的气息。

最后止步的地方是起居区域的一侧偏房。

“喏，里面有些常用的药材，至于不常用的那些要用了就自己去药房取。吾去睡了，除了自荐枕席之外日出之前不要唤吾。药膳好了记得先拿来给吾，嗯……试毒。”

阮侬依惫懒极了，原本端庄的步子进了起居地界儿后就完全变了样，没睡醒的猫似的慵懒，嘴里还不忘挑了个义正言辞的理由掩饰背后的坐享其成。

临走的时候低了身子与木霭亲昵耳语：“否则横着出去的时候可别让你家小暗卫来哭哭啼啼，徒惹人烦。”

木霭侧头避开，脸上始终挂着清淡疏离的乖巧。

阮侬依深井得意兴阑珊，加之困觉，也不再纠缠，慢悠悠地出了屋子回了自己去处。

待周围气息干净，木霭才从系统包裹里取出一瓶体力药剂，小口小口填补消缓去胃部的不适，再从储备粮中掂出点蜜饯塞嘴里含着。

视线环绕一周，还是那么副乖顺木楞的表情，一双水润杏目却极快地跳跃出笑意，渐渐牵引着整张面目都从秋寒萧萧转回夏木葱茏，重焕了蓬勃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