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2)
告别蒋钱二人,木霭依旧是徐缓不急地漫步花市酒巷,一只手带了力道的抓着容冶的一只手,两两沉默。
容冶沉默顺从地踩着她的脚印。
这次木霭没有如开始时处处留心地挑选人流相对宽松的道路,也没有替他挡去人群,没有再适时地扶持,少年被不时地碰撞挤得东倒西歪几次差点跌倒。
尽管如此,他依旧只沉默不语。
单薄的身子,满身暗黑的色彩,明明行在最光彩流丽繁华喧扰的街巷人群,却像是被独自吞没丢弃在荒岛般格格不入,无声而怆凉。
他想,他快要受不住了。
前方,木霭背对着少年,眉目幽凉,右手抚上了胸腔里生疼生疼呼吸都困难的心脏,闭上了眼,再行了段路,直到附近一个客人稀疏的小摊边上,她才停了步子,敛去周身的冷硬后,牵着人走上前挑了枚精致的玉铃铛在手中把玩。
“小姐好眼光,这可是小的从姨娘家舅母从侄女老爹处淘来的精品,全城就只此一份。”小贩一看生意来了,凑拢过来在旁边涛涛不绝地就开始夸,“您看这色泽,这工艺,比匠艺坊的也不差嘞!还有您看这……”
木霭握了握铃铛,玉质其实算不上稀罕贵重,却胜在光泽温润剔透,小巧玲珑的三枚攥成一串,雕工细腻,看得出很费了一番心血。
木霭递过银稞收下了铃铛。
然后继续前行,慢慢行至了人迹稍微稀疏些的护城河一侧的石桩大桥才停了脚步,她迎着河风声音缥缈,淡漠不掩:“阿冶,你先前是找不到我了么?”
容冶还是沉默。
心口尖锐的疼,木霭没忍住皱了眉头:“不是么?”
理所当然地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吾知道了。”木霭真不算十分耐心消磨时间的人,“吾欠你一条命,自然会还,你的命吾会保下,其他的与吾再不相干。这样,你可满意了?容冶,你当知道,吾不是永远都会等着你的,吾也并非,非你不可。”
随后,她不再等容冶回答,嘴角一挑,毫无温度地冷笑,轻曼的笑弯了的眼上,鸦羽下的眼底幽淡如深潭古井,面上平静又倦怠,转过身去毫不留恋地离开。
身后,容冶睁大着一双妖异地眸子看着江面一动不动,似乎全无所觉,依旧活在自己荒漠的世界,待木霭离去彻底没了气息,才恍如失了生命的木偶一般双脚一软跌了下去。
散发下,一双无神妖异的灰翳眸子睁得越来越大,渐渐睚眦欲裂,他蜷缩起身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插进头皮,那张颜色昳丽如画的脸在披散得一身的墨发下若隐若现。
狰狞扭曲。
又……脆弱得厉害。
良久,人群来来往往看见癫狂的少年嫌弃地远远避开,石桥上很快空无大半,最后只余少年和他身旁一身墨色紧身衣静默如素的几个暮家侍卫。
再过了很久,露水的湿气沾湿了周身,周身一阵紧过一阵的冰凉和疲倦终于压下了情绪。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他轻轻地,轻轻地呢喃,似哭似笑,随即颤抖着手裹紧了身上厚实的裘衣,把头埋进了手臂,声音渐渐低微不可闻:“浮、生……”
【“浮、生……”】
木霭渐行渐缓,最终停了下来。
夜色渐深,弥漫起如织如雾的小雨,识海里同步的少年画面被淋得淡去。
【你决定放弃他了?】
系统的男声慵懒磁性,半点没有多余的走心挽留的意思。
“嗤。”木霭神色冷淡,闭眼仰起头,任渐渐细密起来的雨丝落下,线条流丽的眉羽沾了水,洗练得更为青黑深刻,石榴红的长裘长长的尾摆随风鼓动。
轰。
一阵遥远的冬雷声隐约炸起。
纷纷的行人扰扰攘攘交互撑起伞,嚷嚷着三两结了群疾步回去,小摊贩也手脚匆忙地收拢起了摊位,突然的疾雨引起原本人流如织的街市顿时一片闹腾。
木霭神色清淡,仰首闭眼,石榴红的衣浸进了雨水,打湿色彩愈发鲜艳明丽,衬得脸色愈发苍白静寂。
两侧路过的人群每每惊异地打量了几眼便又慌张收回目光,不自觉地在她身旁静了脚步,轻声地从远侧离开。
明明是置于人海却依旧似无根之木,离于人世。
风华无双,寂寞如斯。
十三垂着眼看了眼手中尚未撑开的油纸伞上描梅绣雪的伞面,安静地隐退回了人流。
“这是终于疯了?”头上雨势骤停。
已成倾盆之势的雨水霹雳打在伞面,汇聚成可以触觉可感的水幕圈在周身,蒸腾起清新的湿漉漉的水汽味。
木霭睁开了眼。
一双流丽杏眸一眼初瞟过去眸光甚是水润清和,带着一派与世无争的沉静雅致,再深了看进去,却是面上旋打着风的江南夏日西子湖般,朦胧难测。
朦胧意味却很快散去,浮出一线明显厌弃腻烦的情绪。
“霭霭。”
耳垂边上湿软的触感一触即离,缱绻多情的少年声低迷嘶哑,徐沭低头在高及自己脖颈的少女头侧着迷地嗅,又凑近了把宽大斗篷遮掩着的脸靠近少女细嫩的脸颊,感受到木霭纤软鸦黑的睫毛颤了颤将要动作时。
突然伸手猛地一推。
“啪。”
少年口中兴致盎然地模拟出一声形象的摔地语声词,右手一歪便丢了手里面上写意山水的油伞,一身青灰黯色的袍子湿透,看得出从开始握着把伞便是闲置便半点没遮过点雨,凉雨紧紧贴着骨肉匀停的颀长身子,慵懒轻佻的立姿下,典型文雅的仕子衣袍,竟被他勾勒出一抹妖娆色味来。
木霭被推得狠了,踉跄了几步还是跌在了地上,手腕磕着青石的地方磨破了皮渗出血丝,在柔腻瓷白的肌肤上显得十分狰狞。
石榴红的狐裘锦衣瞬间浸泡到水洼的泥泞脏土,洁白的锦绣内衬里衣也没能尚免。
此时街市人群基本已经散了干净,小贩游客稀疏,诸侯王者脚下重臣枭客不少,念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即便有些怜香惜玉地看着桀骜阴戾的少年也退却了救美的心思。
美人恩也要有命享才是福不是。
tm哪里都阴魂不散这个疯子!
木霭内心龇牙咧嘴,感受着自己的身子骨简直都被这一推折腾得快要散架了。
雨幕一刻便吞噬得她极为彻底,一身借着推拉力度散披开来的长发一缕一缕贴在泥泞寒湿的身上,又有一部分乌发黑乎乎半遮半挡地黏在面上,更是把本来好好的一副“风雨中沉思的名士姿流”(小身子衬得起来?)煞地干干净净,在配上一双夜色里雨洗后尤为明亮,此刻泛着冷冰冰幽光的青黑瞳子,秒变一只索命的女鬼。
但青黑幽瞳只深寒了那么一霎,瞬间便收了回去。
木霭顺着地上青石的起势支起了上身,迎着雨,用冻得僵硬泛紫的几根手指几下扒拉开了面上的乱发,干脆以地为席地半卧在了石榴色铺散在地上的狐裘面上。
远处十三正与几条黑影缠斗,短兵交接血色弥漫一片杀伐,默契地与这边拉开了距离,隔着霹雳的大雨,遥远模糊地仿佛在另一个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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