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2)
木霭抬眼看去,恍惚入眼,头皮却猝然一疼,她刹那缓过神来,看向前方。
只见一个披着一身青灰色斗篷衣遮得严严实实的细瘦少年随手丢了从她头上扯下的断发,又再次从她头上拉过一把发尾,关心的毫无诚意:“怎么了?”
斗篷阴影下,木霭只看得到他线条细腻优美微微上扬的下巴。
木霭神色莫名,眸子朝着少年,仔细看却是僵的,目光深远根本没对着焦。
良久,她轻轻嗤了声,“云胡不喜?”
云胡不喜?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风吹雨打天地昏,雄鸡啼叫声不停。既已见到意中人,心中怎能不欢喜!)”的“云胡不喜?”
少年下巴收紧再次加力扯扯,几下扯腻烦了,又把自己纤长的手指挤进长发,一把撩起,插进不知哪里掏出的木梳。
从头至尾地梳理,动作很是粗鲁却也十分熟练,几乎没有扯到多少头皮,梳理了完毕又直接掰开了木霭手心取出玉牌束上,束完了继续用力扯。
……
一旁看的人都觉得疼,默默把头发顺好妥帖地放在肩后。
“见到爷欢喜不欢喜?”见到木霭吃痛焦距重新对上,少年声音阴阳怪气地继续发问。
“嗯……”木霭小指敲着桌沿,然后貌似习惯动作地歪了歪脑袋,动作却很快梗住,青黑的瞳孔里波光粼粼。
公良坤不依不饶:“欢喜么?这……很难回答?”
有什么难不难的,左右只是个选真话、鬼话的事。木霭没有特意去避开头上“痛的抚弄”,毕竟跟这些日子受她伟大的准主公的“福”享受共厄,大大小小伤早把痛阈拉高了不是一心星半点。
只是她如今没什么心情再纠缠,只顺着回答:“欢喜。”
“谁要你的欢喜!要说‘云胡不喜’,快说!”一身灰斗篷遮得自己见不得人似的少年却明显不依不饶。
云胡不喜……
木霭眼神恍了恍,头皮又是一疼。
“别闹了。”木霭一把扯下了少年作乱的手。
却见少年似乎受了打击一般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一脸不可思议,随即竟撩起了袖子,露出自己细白纤细的手臂抓住木霭手腕就不放,直接恶狠狠的重复强调:“云胡不喜!云胡不喜!”
“云胡不喜。”木霭开了口,随即提步走向一脸担忧的暮父。
“欢喜爷就好。”少年这才满意地放了行,想了想,左手在右边袖袋摸了摸收回,又换了只手摸对侧,一边提步欲前。
木霭走了几步却突然回过身来,弯了弯一双水润的杏眸,明媚娇美的模样,直视着少年的瞳子却是又青黑又冷漠,吐字清晰一字一顿地补充:“不、喜。”
斗篷衣下的面容一瞬间扭曲。
婳姽一把捏碎了从袖里掏出的玉簪,混着血液丢在了地上,狠狠践踏直至碎玉完全碾得再拾捡不起来。
随即反向离去。
他纤瘦腿长,跨得急不可耐,几步便与朝着反方向行进的木霭拉开了一大截。
然而待他再猛的一回头看时,那惯会装模作样的人却是半点没有回心转意的磨蹭,还在径直向着目的不紧不慢地走去,已经几乎要被其他碍事的来往谋客埋没。
碰。
毫无预兆,他扬起手,宽大的青灰色衣袖拂过桌沿蔓延一片弧度,顺手抓起临近桌上的酒壶死命地掷到地上!
彩绘的陶瓷摔到坚硬的青石板,爆出一声清脆响亮的裂响。
呃……
谋臣一、二、三、四云云抬眼瞅了瞅又发疯了的徐家公子,扶着手中还盛着酒的杯子淡定地转移了阵地,片刻后心照不宣的继续来来往往交杯接盏热切地拉着关系。
诸侯割据的战国年间不比后世,只是虽然已经不再怎么鸟周王室,但毕竟一方称霸的诸侯王不多不少还是有好几个,君君臣臣这些尊卑礼仪不好要求得太过,宴上的宾客相对自由,饮过酒熏了情绪后更是不再拘着自己,来来去去颇为自在。
碰、碰、碰、啪。
又是接连一串摔酒壶的声音,不少臣子们没法抑制地开始动作僵硬,原本先闲庭信步的名士之风只剩些架子。
再扫眼看过去,看着些甚至还未着地便直接在手里就已经被少年捏了个破烂的瓷器,心情难以描述。
婳姽此刻弓着腰,斗篷衣遮盖下身子更显得纤细,动作熟练,一看就知道平时折腾得不少,一副状若癫狂的模样,喘着粗气,右手上撑开的五指早已鲜血淋漓,猩红的血液顺着透着苍青的指尖聚集滴下。
这么大的动静已经不可能再装不知。
一群原本只把眼前一位当空气的食客谋臣看了眼暮父的方向,一个一个状做平常地稀疏回了座席。
最后齐齐看向魏王。
木霭神色无恙地噬着含笑行礼,仿佛对这番动静全无听闻,在暮父身旁落了座,打量了下吃食后舀了碗银耳羹放在身前小口小口不慌不忙地细细喝着。
……
见当事人之一这样摆明不想搭理自得其乐的样子,几人恐慌几人抱怨几人无动于衷,几人哂然,也拾了酒杯静待发展,宴上动静渐下直至气氛陷入僵局,位次稍下的甚至潜意识里屏住了呼吸。
左徒徐嵘(据传的少年之父)早已伏身跪地,深埋下头颅,无声的请罪于王前。
魏年过五十,正跪坐在沉香木打造的长几后,体型纤瘦,灰白的修眉下一双带了几分褶皱的深黑眼平淡威严,缓缓饮着手中剩余的酒。
临近座下,太子坤扶着酒盏懒散地抬眼看着戏。
碰、碰!
又是两个陶杯碎成一片。
魏王延仿佛这才发现了什么般,舍得抛出了点注意力,放下了鸟兽作雕的三角青铜酒樽,在一片沉寂紧张下,向下扫视了一眼。
视线最后落向了婳姽。
“沭儿。”魏王发声。
癫狂的少年闻声僵了一下,然后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朝着魏王的方向就地慢慢伏跪了下去。
嘶。
稍远处有好事胆大的女眷悄悄揭开一角偷看,禁不住发出声来,小嘴撑大,和着瞪大的眼睛一齐被旁边眼疾手快的同伴掩住拉了下去。
只剩了一地的陶瓷渣里,衣袂摩擦和碎片扎入血肉的细微声响。
婳姽沉默流畅地伏下身,额头抵着地,血很快沁出流了一地,却半点声响都不曾发出,仿佛全无痛觉般。
“胡闹。”魏王丢了铜樽,打在伏跪的少年身上。
见他一动不动,魏王原本冷淡威严的脸上滑过一抹看似无可奈何的表情,转头看向端坐在席位上叠交着双手低头,一派自得其乐的木霭,还是开了口:“霭霭。”
木霭并不意外,随即出席,长长地伏跪作揖:“喏。”
然后走向了婳姽。
婳姽依旧伏着身子半点不动,直到一角白色的衣摆拂过碎渣也浸染上猩红的血。
直到木霭伸出的手也扎到渣子流出了血。
直到两人的血液和到一起。
他才满意地卸力道随着起了身,用血迹斑斑的指头使劲拉了木霭坐到一角。
台下的乐师收到指示继续击磬奏乐,团转婉转的舞娘身姿妖娆,众臣继续该吃吃该喝喝该拉关系拉关系,十分默契地看不见另一边的将上演或已经正上演的:一出疯兽与美人的人间惨剧。
婳姽两手搭在木霭肩上用力一压,按下人后立马用一双覆着碎渣沾染满血渍的手胡乱地扯下了木霭的发髻,又挤进手指开始耐心梳理。
“爷这次出去多学了个扎法。”
“……”木霭半点没有接口的欲望,闭了眼放空心神。
婳姽也不在意,自故程序地挽好了最后一缕青丝,扬着细腻优美的脖颈下巴十分得意,打量一番后再伸手拂拂玉牌。
“看,爷果真天赋异禀哈!”
木霭依旧无动于衷,坚持与他处于两个次元。
婳姽不在乎,低着声叽叽咕咕:“看来私下无事时练练这个也不是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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