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内忧外患(二)(2/2)
李天佑送走陆伯平又辗转为了粮食的事跑了几处,趁天还没黑,打算告诉薛凤仪一声,免得挂念。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梅月婵正从马车上下来。
未等李天佑开口,梅月婵急急地问:“李管家,你在警察局认识人吗?”
李天佑心头一惊,忙问:“出什么事了?”
等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李天佑也陷入沉思,两个人商量,先不告诉薛凤仪:“我想办法去打听一下被抓的原因,另外找找大少爷回来商量一下。”
梅月婵默默的点头:“嗯。我也觉得先不告诉娘,免得她在家里担心。”
“明天我去店里看看,帮你收拾一下。那个五爷从前是土匪,现在放一些高利贷谋利。如果没有记错,他们的钱好像已经给了。老爷恐怕还得几天才能回来,这件事――”李天佑踌躇着,欲言又止:“恐怕只有大少爷知道是怎么回事。”
梅月婵望着李天佑有些犹豫的样子,没再问什么。两个人匆匆进院,来到大屋。听完李天佑说的事情,薛凤仪客气地扯动嘴角,低声吩咐:“时候不早了,送送李管家。”
李天佑从薛凤仪疲惫黯然的神态已经察觉出异样,走过花墙时,忍不住低声询问李旦。听完事情的经过,李天佑一脸诧异,怔在原处。望着远处尚未褪尽的黄昏,很快,席卷而来的夜就会将这仅有的明亮吞噬。
盛着几块白嫩臭豆腐的瓷碗放到桌子上时,薛凤仪只扭过头恹恹地瞥了一眼。犀利和沉痛的目光像把梳子,把梅月婵从头梳到脚又从脚梳到头,最后目光如炬紧紧地盯在她的脸上。
梅月婵被这莫名的目光盯得极不自在,一脸茫然:“娘――有什么事吗?”
梅君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暗暗的为梅月婵捏了把汗。谁都看得出来,这目光分明充满了仇视。
“你先给我跪下!”谢凤仪声音低沉,有着不容商椎的冰冷。
突然而来的责难让梅月婵心头一凉,双唇半启,似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来。梅君凝眉心疼地瞥了一眼梅月婵,一脸焦虑,怯生生地问:“太太?太太,出什么事了吗?”
梅月婵定了定心神,声音很轻,像刚刚淡下来地夜色:“娘,究竟出什么事了?”
“娘,去店里照顾生意,只是她堂而皇之的借口。外面那么多闲言碎语难道都是无中生有吗?”林妙龄楚楚可怜的眼晴,哀怨地神情在薛凤仪的脑中清晰呈现。‘太太,肯定是三少奶奶空房寂寞,勾引少爷。’碧桃煽动点火的话,在她耳边像炸雷,再次响起。邻居在背后捂嘴窃笑的闲言碎语,更像一群炸窝的蚂蜂,在薛凤议在脑子里嗡嗡作响徘徊不去。
薛凤仪怒不可遏,厉声呵斥:“你给我跪下!”
梅月婵目瞪口呆,失神地忤在原处。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错,竟惹得老太太大发雷霆、青筋暴跳。薛凤仪看梅月婵仍然站着一动未动,想不到她竟然忤逆自己的意志,气急败坏,心中倏然一阵刺痛。
“你竟然不跪?”谢凤仪声音颤抖,颤颤巍巍艰难地挪动着三寸小脚,小翠连忙上前扶住她来到床头。转眼间,一根朱红色手腕粗细的木棍已经握在薛凤仪颤抖的双手中。
梅君急忙闪身护住梅月婵,声音颤抖着说:“太太,太太。究竟是为什么呀?你总该说个明白吧,我们家小姐虽不是千金之躯,但也不能不明不白的受冤枉。”
李天佑这时候已经折了回来,听到屋里地动静,在门外高声劝道:“太太,有什么事好好说。也许是误会!”
“李管家!”林妙龄从沉下来的暮色里缓缓走过来:“天已经黑了,李管家请回吧。这些家事,李管家不用操心!”
“好!你个丫头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主子真是调教有方啊!”随着谢凤仪地怒骂,屋子里传来沉闷地抽打声和梅君一声声隐忍地呻吟。
“娘!”梅月婵急忙上前抓住谢凤仪持棍的手,扑咚一声跪在她面前:“有什么错让你伤心,你打我两下好了,她只是个丫鬟,和她无关啊!”
“太太,是我错了,我不该顶撞你!你不要打我家小姐。我知道错了,你打我好了!”梅君说着,转身眼含泪光拉扯梅月婵:“小姐你起来,你快起来。”
梅月婵跪着没动,眉目透着清冷:“如果我做错了事,娘打了可以消气,挨两下又算什么。”梅月婵的倔强,瞬间让薛凤仪恼羞成怒,手中的棒子毫不留情地落在她的身上。梅月婵应声倒在地,蹙紧眉头,忍着身上一下一下地疼痛,死死盯着地面的眼神从纠结逐渐黯然,透着一种死灰的凄清。
梅君含泪伏身,用自己的身体为梅月婵遮挡这命中突来地屈辱。小翠侧身躲在墙边,侧目用眼角地余光注视着残忍的一切。自从来到这个家,她从来没有见过谢凤仪如此愤怒。就连门口的大嫂,也只是在外面张望着不敢轻举妄动。
李旦和李玉心疼却也束手无策,躲在窗户下心疼地听着动静。梧桐树下的阿黄更是焦虑不安地转了一圈又一圈,嘴里发出焦灼地哼咛声。它看不到屋里发生了什么,杂乱的吵嚷声足以让它感到不安。
“汪汪,汪,汪……”阿黄烦躁不安地仰起头,冲着深如墨色的夜发出一连串痛苦地嚎叫。
“太太,究竟是为什么?我们小姐在店里忙累了一天,才到家,连口水都没喝,饭也没吃,你不问青红皂白破口大骂,骂完了举棒就打?我们小姐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李管家――”李天佑顾不上许多,不顾林妙龄地阻拦,抬脚进屋:“有什么事大家好好说,也许真的有误会。虽然说是气头上,伤了心就不好办了,太太,三思啊!”
薛凤仪气呼呼地长叹,“我知道了,你回吧!”然后,铁青着脸气喘吁吁来到椅子前,沉沉地坐下。她执棒的手仍然在不由自主地颤抖,这根朱红色的棒子,曾经同样在她的身上留下无法抹去的伤痕。
薛凤仪的眼前幻化出另一幅画面:一个怀有身孕的女人倒在地上,另一个女人手持这根朱红色的木棒一下下落在她的身上,倒在地上的女人实在无法忍受这种委屈,愤恨地抬起头怒目而视。那张脸就是年轻时的自己。
薛凤仪心烦意乱地摇了摇头,用胳膊支着越来越昏沉的脑袋,沉沉地合上眼皮。
李天佑轻轻地询问:“太太,你没事吧?”
薛凤仪疲惫地摇了摇头,没有任何言语,冲李天佑缓缓地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李天佑担忧地望了眼,含泪跪在地上的梅月婵,别无他法,只好轻叹一声,出了门快步离开。
“你大哥去店里拿钱,你为什么不给?”薛凤仪喘了口气,厉声质问。
“爹说,不明白的账――”
薛凤仪不等梅月婵说完,立刻抢白道:“信不过是吗?我儿子信不过,难道让我信一个外人?”
外人?这两个字入耳如刺,梅月婵觉得浑身泛起一阵虚弱。
“你给我记住,不要再让我听到外面的闲言碎语!你的衣服,为什么会在鲁豫的房间里?”薛凤仪掀起桌子上一块儿遮盖的蓝条棉布:“这是不是你的衣服?”由于用力过猛,一下碰到盛着豆腐乳的碗,一条白色地弧度滑向地面,就听着“啪”的一声脆响,白色的瓷碗应声碎成了几片。
梅月婵目光一紧,顾不上扫一眼丢失已久的衣服,目光直直望着地上摔成泥状的豆腐乳,顿时哑然。心里不由一阵锥心地疼,那一片片碎裂的瓷片,让人触目惊心,像一条条伤口,断面从此有了锋刃。
这座和睦繁华的院子里,有比外面夜色更深地阴谋,也有像夜色一样深不见底的心碎。
薛凤仪也尴尬地怔了一下,为了顾全自己地威严,佯装无视面色凝重咬牙切齿道:“以后安安生生给我呆在家里。小翠、碧桃,你们两个给我看着。让她俩到祖宗的牌位前跪着,不跪到明天早上太阳升起来,谁敢起来就给我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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