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风云变(三)(1/2)
晨曦佛去夜的碎片,兴州城渐渐从睡梦中醒来,最早接受了阳光的洗礼,后园的石榴树到了盛花期,绿叶之间缀满了浓烈的火焰。
阿黄懒懒地躺在梧桐树下打盹,听到梅月婵屋里有动静,仰起脑袋望了一眼,立刻站起身,使劲拉长四肢伸了个懒腰,抖了抖身上的毛发,摇晃着尾巴一脸温柔默默地注视着她。
林妙龄正在洗脸,梅月婵吩咐梅君把几盒点心和一盒蜂蜜放在正屋的桌子上。碧桃一如即往小嘴抺蜜似的,场面上的事,她比主人林妙龄更显的得心应手。因为孩子的事,林妙龄对梅月婵怨念难消,又碍于一家人的情分不便脑火,只好不上不下的揣着。沉脸不冷不热地招呼了两句,敷衍一下。
梅月婵对这气氛的别扭心中有数,也理解林妙龄,短时间内让二嫂卸下心结也的确牵强。关切地叮嘱她多保养,顺手指了指刚带来的蜂蜜,不动声色将话题引向自已需要的范围。
“二嫂,这是今年上好的槐花蜜,黄河外滩九龙沟那里,满山的槐树别无杂木,这蜜也甘甜纯正,早年都是后宫妃子才能有这口福。现在槐花一开,就被高官富甲们抢订一空了。今年干旱,花势单薄,这蜜也少了几成,养蜂人和我家有些旧交,才弄到这一盒。你尝尝,是不是与你先头喝的大有不同。”梅月婵暗暗观察着林妙龄的神色。
林妙龄和陆豫两口子一直惦记着陆家的财产,陆豫曾经向陆伯平提出分家的意思,好似偷油的老鼠,这个想法立立刻被陆伯平委婉的压了下来。陆伯平一声不响带陆豫到书房,铺纸研墨写下四行字: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在陆伯平的心里,家无论如何是不能分的,就像一块豆腐一旦被切成若干小块儿,形聚神散,就再也不是原来那块了。
陆豫分家不是没有自己的想法,大哥身为长子对家里的生意始终是漠不关心袖手旁观,老三一直读书有心无力爱莫能助。几年来,只有他一个人费心操劳替陆伯平扛着这个家,而陆伯平除了牢牢握权对他的付出似乎视而不见。既没有对他另眼看待,经济上也没有予他特殊的优越感,就算一句口头的肯定和赞赏也吝于表达,难免让陆豫为这些年自己的努力觉得不公,对陆伯平不够执正持平心生怨言。
陆晨的离家,让陆伯平望子成龙的心思落空,陆豫欣喜的认为这将是分家的最佳机会,却再次被陆伯平拒之千里。林妙龄身怀有喜,两口子再次心寄希望,准备借此顺利达成分家的目的。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孩子没有出生就横遭意外胎死腹中,梦寐之事再次落空。梅月婵的到来不只分割了林妙龄历来独享的优越感,更是抢先一步插手陆家的生意,本以为凭借身孕目中无人高人一等却落得空欢喜一场落人笑柄。可想而知,各种怨恨层层叠加,林妙龄对梅月婵的怨恨自然非同一般。
林妙龄脸上的冷漠稍稍缓和了些。神色依旧慵懒,淡淡地说,谢谢弟妹。梅月婵趁机漫不经心的样子,问:“你那天说我调的蜂蜜水与平时不同,你觉得有什么不同?”
碧桃做完事立在旁边,闻言不自觉的暗暗扭头瞟了一眼梅月婵,又若有所思地低头望着自已的鞋尖。
林妙龄叹了口气不经意地说:“那种味儿怪怪的,说不准。可能我那段时间味口变了,这几天觉得与从前又没什么异样了。”
梅月婵心中疑惑难解,不禁自语:“有了身子口味是会变化,这蜂蜜水――也太巧合了……”说着,目光下意识地扫过碧桃。碧桃一直紧张地绷着脸,匆匆瞥了眼梅月婵,满腹疑窦的样子全落在了梅月婵的眼底。碧桃越是装出气定神闲与已无关的样子,越是显得心慌无措,在梅月婵悄然地审视下,很快乱了方寸。碧桃是林妙龄最亲近的人,假如有人借机做手脚,她的嫌疑最大。她又是林妙龄的陪嫁丫鬟,按说该是至亲可靠的人,眼下这层层阴霾,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妹妹刚说什么巧合?”林妙龄也听出了话中有话似有所指,疑惑地问。仅是怀疑毫无证据,不能草率鲁莽。梅月婵灵机一动,故做轻松嫣然一笑:“没什么,这冲调的方法不一样出来的口味就千差万别。碧桃聪明伶俐,厨房里刚烧了热水,你让碧桃跟我来,我教她一次。”
碧桃硬着头皮跟着梅月婵来到厨房,李玉正在收拾红萝卜,梅君上前帮她揣着,一手拉着她,两人一起去了后院的井边。
碧桃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一脸鄙夷满不在乎地看着徒有虚名的三少奶奶,心里不禁暗自嘟哝,不就是个蜂蜜水,有什么好学的。陆晨一夜消失再加上婚前他的种种叛逆,大家早就已经默认了他离家出走的事实,唯一蒙在鼓里的也只有梅月婵一人。出于她的身份,大家表面上对她保持恭敬,也源于她的善良贤淑没有人忍心揭穿,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私底下嚼口舌,大家对她既同情又不屑,纷纷猜测,这个被丈夫抛弃的女人还能在陆家呆多久。
梅月婵紧紧地盯着碧桃:“红花和马钱子是怎么回事?”
碧桃闻言,浑身一紧,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面前这个女人竟然不按套路出牌,这让她一时竟有些语无伦次:“三少奶奶,你,你说什么?”
“红花、马钱子?”梅月婵镇定地重复了一遍。这种女人,狡兔三窟,通常不见棺材不落泪,梅月婵暗自思量。碧桃打算装傻撒泼蒙混过去的伎俩也被她洞穿,为了避免她抵赖,反咬一口,这件事必须一举拿下。梅月婵顿了一下,软硬并施连唬带吓:“没有证据我不会来问你,你要好自为之。你担心水月把你的事情走漏风声,想尽一切办法排挤甚至威胁她。今天你要说半句谎话,旧账新账一起算,你就等着吃官司。即便不会五马分尸也一定让你坐穿大牢。”
看着碧桃柳眉紧锁,心慌意乱的眼神,梅月婵已经心中有数。碧桃抿着的嘴,迟疑地蠕动了两下,虽说万般纠结却仍心存侥幸,暗自咒骂着水月思考着对策。梅月婵决定趁热打铁不给她任何反手的机会:“你想嫁祸水月,对不对?”看到碧桃愕然的脸色,梅月婵立刻进一步追问:“你们主仆多年,你怎么就下得了手?只为嫁祸水月保住你的颜面,扼杀一个尚在腹中的胎儿?你晚上不会做噩梦吗?红花,马钱子从哪来的?你真打算坐穿牢底遗臭万年?”
梅月婵说完,顿了一下,凭借自己细致巧妙的推理,一步步靠近真相:“你能接触的人很少,只有金大夫可以随时进出我们陆家――”
碧桃对她的步步紧逼慌了心神,哭丧着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梅月婵离开厨房不敢怠慢,快步去往后院寻找梅君,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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