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船小好调头(1/2)
“公子呐。”大年摇手笑喊,枯掌捋着马匹的鬃毛。
此马非凡,得南延王赐名临朐,浑身枣红似猩血染成,腰背滚圆四肢粗壮,通体轮廓堪称鬼斧神工,乃南延王座下良驹之一,早年随南延王征战中原时呈虎狼之威,如今六合年间退下沙场得以修身养性,所成车驾为南延王乘坐的王侯车驾,仍得八面威风。
临朐亦瞧见世子,前蹄一蹦,发出咴儿咴儿地鼻息,以示问候。
大年再是抚了抚临朐,笑道:“临朐老了呐!”
“比我还大上不少,能不老吗?”梁秀拍了拍马背,稍作叹息,“可惜了,马比马气死马哟。”
赵雪见听得此话脸蛋不禁一红。临朐通人性,得了世子的嘲笑当即重重蹬了几下蹄子以示不服。
大年咧嘴大笑,猛地一拍马背,佯骂道:“你气啥气?生崽你能比得上苴却呐?”
苴却与临朐皆是随南延王征战四方的良驹,六合年间就大有不同了,苴却成了江南马场中赫赫有名的种马,日子好不自在。相比之下年迈的临朐却依旧得伺候主子,不说还好,世子这故意一提,临朐自然是不悦的。
被大年猛地一拍,临朐哪里还敢有分毫不悦,低垂着马头不敢再出声。早年年幼的世子曾想骑一骑威风凛凛的临朐,却被临朐一个打挺给甩下身来,若不是十数人奋死相拦,大年当年可得几个巴掌把临朐拍死,自那以后临朐深知大年不好惹,也认了小主子。
梁秀提及此事来气临朐自然也是因为当年的事,临朐那猛地一甩可把世子白嫩嫩的屁股摔得不轻,哭了一夜都没好。
世子与婢女相继入了车厢,大年矫健地一颠坐在板上,也无需甩鞭子使唤,抓着缰绳一摆,临朐仰头长啸一声朝前驰出。
南延王的车驾出现在苏州城中自然会引起不小动静,马车整体非凡,顶角插梁字旗,谁见了都得纷纷让出道来,不少慧眼百姓纷纷跪地,引来阵阵哄挤。
其实车驾也就外表光鲜亮丽,厢内打造简朴,一是南延王相比于坐车更喜亲自骑马,二是南延王对富丽堂皇的朝廷气并不感冒,更喜朴素,也可称之不修边幅。
厢中,世子两手枕于脑后,靠着檀木相接的厢壁闭目养神,望其面容似从容自若,其实心中早已局促不安,马上要见的可是江南正二品大官,且此参政知事非彼日对梁王府忠心耿耿的参政知事,而是丧子后丧心病狂的康贤,会否以阿谀奉承之态惺惺相待于世子,亦或早已心如死灰丝毫不予情面,尚且全然未知。
“世子莫慌的。”赵雪见轻揉世子的颞颥。
梁秀淡然一笑,深知自己一行一动都瞒不过相处多年的婢女,随口问道:“你觉得康贤会以何面貌待我?”
“奴婢不敢胡乱揣测的。”赵雪见声若长缠柔绵,“世子无需多想的,康伯德若想活命,知当如何行事的。”
“那可是在老梁跟前摸爬打滚数十载的老狐狸。”梁秀若有所思,“我怕的不是他不知如何行事,而是我当如何应对。”
虽说梁秀自幼就接触过不少不亚于参政知事的大官员,但前后截然不同,以往所见人人皆会惧其世子之名,可如今的康贤就不好说了,相信以康贤的城府定早已将此事摸得八九不离十,若真心怀怨恨再无活意,梁秀此行难如搬山。
赵雪见会意一笑,“或许此行才是陈先生对世子的考核的。”
“我知师父的意思,随他学术这么多年,也不知今日我能显出几成来。”梁秀点了点头。
并不远,马车驾停康府大门。
府中管事见来车高悬梁字旗,立马惊慌失措地跪地迎接,眨眼间已是汗流浃背,都非聋非盲,最近康家事在城中闹得这般大,要知若康贤被赐死,家中数百号杂役怕皆得斩首沦奴,康府可否渡过难关外界早已众说纷纭,如今梁王府马车亲至,哪个能不被吓得六神无主。
二人下了马车,管事赶忙上前迎接,任汗珠洗面,腰板险些躬到地上,颤着声道:“见过二位大人。”
梁秀目不转动地盯着门匾上金钩银划的“康府”二字,没有要搭理管事的意思。
如此管事更是胆颤心惊,躬腰低头汗如雨下,恨不得把头塞进土中,一时也不敢再言语。
“世子殿下代王爷前来拜访参政知事康大人。”赵雪见淡然道,此前在厢中的温柔似水尽收,转而是居高临下的凌人之势。
世子说过,婢女只是世子的婢女。
得了回话的管事好似抓住了最后一束救命稻草,连连点头称是,转身奋命跑入府中。
梁秀也不急,至始至终挺立于门前,静静地望着门匾,赵雪见半身掩在世子身后。
大年已驾马至府门一旁,不知从哪儿抽来一顶斗笠掩住脸面,靠着厢板鼻息如雷,不一会儿临朐似是被吵得受不了了发出声声鸣叫以示抗议,却只得大年一个猛脚踹在马屁上。
不一会那管事就汲汲忙忙跑出,大气不得喘一口就匆匆说道:“大人请殿下快快入府一叙。”
梁秀双手负背,挺步入府。
康府中处处白布衣,下人步履匆匆,皆是皱眉紧锁忧心忡忡之像,不知是哀悼死去的公子还是担忧着为康府做事的自己,各处系着白条,就着腊月不时呼啸而过的寒风,一片死气沉沉。
居人数百,宛若狐踪兔穴。
管事领着世子二人劲直走至康府正堂,康贤富埒陶白,康府厅堂自然是珠围翠绕,还未走进就有一股金玉满堂之气扑面而来,倒也未觉得有何不妥,康贤嗜财人人皆知。
不过近日的堂中略显暮气沉沉,正厅置着一口金玉打造的棺材,四周系白布点烛火,周旁跪坐着十数位年纪、相貌皆大小不一的女子,应都是康贤的妻妾,不时这个哭哭啼啼那个抽抽搭搭,倒也将哀思如潮扮得凄美尽致。
唯一没出声的,只有坐于太师椅上低沉着头的康贤,一身白布丧服,灰发蓬乱,显得沧桑无限。管事几步小跑至康贤耳边轻语几句,康贤缓了缓神,本欲将把太师椅挤满的身躯从中抽出,却因近日状态不佳险些摔倒在地,好在管事一把扶住才得以站稳,走向堂门。
梁秀面无表情地看着康贤走来。
“康某见过世子殿下。”康贤作揖,声色沙哑得好似被扼了喉咙,随后回头怒视堂中一众妻妾,怒喝:“都别再作态了!还不快快拜见世子殿下!都瞎了吗?”
一众妻妾被吓得不轻,赶忙挪向梁秀这边,接连跪拜。
“免了罢,秀乃后辈,康大人不足以如此的。”梁秀稍稍回礼,“康府遇事,秀亦痛心疾首,还请康大人节哀。”
还会恭敬顶礼,看来康贤并未痛不欲生,梁秀当然也不好不给情面,客套话当然还是得摆上一摆,反正谁也没把谁的话当真。
“哪里哪里,世子殿下大驾光临寒舍,康某深表涕零不胜感激。”康贤先是还礼,随口再是回头怒喝:“愣着作甚?还不快滚!没看到世子殿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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