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故地重游（1/1）

慕容紫瑶并不知道寝殿内发生的事宜。她实在是太累了，晚上回来用完晚膳就上床休息了。睡到半夜，她口渴想起来喝水，看到了自己对面放着一张睡榻，李湛正在上面酣睡。再仔细一看，她的左手臂上也涂了药。一些原本沉入深渊的事情才缓缓浮上了她的脑子。她是敌国郡主，而且是刚刚战败的路国送过来和亲（其实就是乞和的工具）。按理说，应该是一位不受重视的皇子迎娶自己这烫手山芋才对。为什么会是母族高贵，更富甲明阳城的七皇子李湛娶她呢？白日里她受德妃热情款待，心里感激之余一时竟忘了深思。为何德妃会如此容易接纳一个敌国郡主为儿媳。难道德妃没有想过娶一位出身豪族，对自己的儿子前途大有助力的儿媳吗？而且以自己的身份，是只可为妻不能为妾，并不是娶了当个摆设就行的。这到底是为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可慕容紫瑶就是想不到那儿去。又或者，她故意不往正确的方向想。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有时真相就摆在自己面前，却爱在眼前蒙上一块黑纱，硬是不去看。此时的慕容紫瑶就是如此。她自欺欺人地把所有不合情合理的事情都想象成自己的运气好，遇到了好人。于是她就可以不用去想，繁华锦绣下暗藏的龌龊肮脏。以及李湛，他对自己的付出。这次是真的吗？从他们第一次见面，他们就一直互相欺骗，互相利用，可又何曾不是互相爱慕呢？只是，李湛有夺嫡之心。他总有一日会学他父皇，娶手握兵权的王氏之女或者是操控朝中清流的谢氏之女为妻。自己这路国郡主的身份会成为他称帝路上最大的阻碍。又或者说，那把高悬于云端之上的龙椅和紫云郡主不可能共存。想到这里，慕容紫瑶心里就觉得阵阵抽痛，时停时歇。她看着李湛睡梦中仍然带着点点笑意的脸，眼泪终于无声落下。

次日清晨，慕容紫瑶笑意融融地问道：“阿湛，可以陪我在明阳城里走走吗？我上次来得太仓促了，都没好好领略过这天下第一都城的风采呢？”她声音清甜，犹如风铃一般悦耳。又软软糯糯地向自己撒娇，李湛哪有不允之理。于是他命人找来两件寻常士子穿的衣服，带着慕容紫瑶从王府的后门里面偷偷溜了出去。此情此景像极了当时子国薛将军府。两人都想到了这一层，不由得同时发笑，然后又同时问对方；“你笑什么。”李湛一双桃花眼里似有清清小溪涓涓而流，笑意更是盈满了他整个人。本来就俊美的人物这下更是多了温柔可亲。慕容紫瑶在他这样的目光注视下脸越来越红，最后落荒而逃。看着她略显狼狈的身影，李湛笑得更欢快了。明阳城还是那么大，那么美。慕容紫瑶置身其间，心头烦闷也觉得被这热闹庞大的明阳城给吞噬了不少。走在街头，听着各色不同的语音，看看街边小贩讨价还价的场景，她心中真是说不出的爽快。“上次来明阳城，哪里都没好好逛过，这次可要珍惜呀。”李湛语藏深意，目光灼灼如日光盯着慕容紫瑶，只看得她心里一热，脱口而出道“在外面呢，李兄。”“好了，还有哪儿想去。”李湛声音转而低柔，只是眼中不时有刚才那样如海深沉的情愫跳动，倒让旁边的女子多看了他好几眼。不知为何，看到旁边身姿曼妙的女子们盯着李湛的目光，慕容紫瑶就气不打一处来。她走了两步道：“我想去仲尼堂。听说那里是整个凰国书香荟萃的中心。”这话一出口，慕容紫瑶便宛如一只偷了腥的猫，笑得贼兮兮的。李湛看她像个小孩子玩把戏那么开心，原本淡雅的脸上如同清风拂过，让人一看就心旷神怡。于是就爽快地应了。

仲尼堂是孔子后裔所建的一处学堂。说是学堂，其实也可以视为凰国的权利交接所。因为在里面读书的只有第一流的达官显贵又或者是天资超群的家世不显子弟。普通的官宦之流如果才能平平，那么纵然其花钱如流水，亦连仲尼堂的门都难以靠近。它现任主人孔清与明宗李基交清匪浅。凡是能进入仲尼堂读书的士子，日后均可平步青云。若非李湛身为皇子，且母族身份不低，恐怕也轻易入不得。像是宫人所出的六皇子李萍就没有这个资格。路王对子女要求严格，让他们熟读四书五经。慕容紫瑶自幼就听教书先生提起凰国的仲尼书院，早已心生向往。最重要的是，那里是整个凰国的未来。她有逃走之意，但自己接连两次从李湛眼皮子底下逃走，他对自己已然生了戒心。虽然成亲不过两日，她已经察觉到自己身边全都是李湛的人。自己哪怕只是倒杯茶都有人代劳。如今之计，只有多结交些可用的人才，自己方能从金笼子一般的七皇子府走脱。李湛势力虽大，也不可能一手遮天。何况百密总有一疏。想到自己一箭双雕，慕容紫瑶心里就暗暗得意。全然不顾自己内心隐藏的念头，不要让自己的夫君被别的女人多看一眼。这样的神情落入李湛眼里，却是既喜又忧。高兴的是，慕容紫瑶似乎恢复得极快，往日的开朗明媚又渐渐地在她身上显现了出来。忧愁的是每次她露出这样狡猾的神气，想出的总是于己不利的主意。到底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呢？他在宫廷中长大，早已喜怒不形于色。所以面上不显分毫情绪，只是对自己的爱妻道：“姚兄可想四处逛逛，在下愿为东道主。”慕容紫瑶连忙像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两人遂在仲尼堂的藏书阁开始，一直将整个仲尼堂都逛了遍。仲尼堂外表平平无奇，不见任何珠玉点饰，书院里铺的也只是普通的青色石砖。来来往往的人皆是一身粗布麻衣。若是初来乍到的外人见了，定会以为这只是一间普通的书舍，怎么也不会想到它现在的执掌者权势炫赫，是凰国最高权力的执掌者之一。更别提在里面读书的人都可能影响凰国乃至天下的政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