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亦悲亦喜（1/1）

“李兄莫不是玩笑。这平民百姓的生活看似有趣，实则麻烦十足。李兄你如今是隔岸观景，才会觉得比眼前风光更美。如果李兄你真的来过这样的日子，恐怕连一天都受不了。”李湛眼中若有若无的火焰慕容紫瑶不是不懂，只是选择了浇一盆凉水上去。声音冷若冰雪，毫不带情意。“李兄你生来就是富贵无极，不像小弟是暴发户出身。正所谓一文钱逼死英雄好汉，可不是说着玩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李兄可知一斗米价值几何，一升盐又价值几何。普通百姓每天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如何挣个仨瓜俩枣来果腹是很多老百姓必须要做的事。李兄你刚刚下腹的点心。它可是由农夫辛苦一年的庄稼，小贩挨家挨户收来，再有这店家向走街串巷的商贩购来，然后又经油煎火烹，才成了你我现在眼中的模样。这一流程中的人无不兢兢业业，起早贪黑，就只为了生计。看旁人脸色那是寻常之事，为的就是活着。李兄，你可做得到这流程其中之一的人的辛苦。”李湛犹豫了，他知道自己绝对吃不了这样的苦。他贵为皇子，虽说皇族中的明争暗斗少不了，但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从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尽管有时心血来潮，也会扮作普通士子招摇过市，也有些羡慕平民百姓家无争无斗的生活，却从没想过普通百姓该如何过日子。更没想过对自己而言好比袖手可得的衣食温饱，普通百姓却须如此辛苦方能换得。看到了李湛的犹豫之色，慕容紫瑶苦笑了下，心中暗想：果然如此，任何手握权势的人都决不可能放下。因为权势的诱惑实在太大了，除了不能救死人，肉白骨，几乎能做到世间一切事宜。也难怪那么多的人宁可粉身碎骨，也不肯放下一切来做个平民百姓。其实也不能怪李湛。哪怕是自己，无权无势之时总感觉自己是头待宰的羔羊。四岁那年，阿爹外出捕猎受了伤，养了足足三个月。在那三个月里，自己和阿娘只吃野菜。大哥和二哥捕回来的猎物要卖钱，要给阿爹和阿哥们增补身体。我和阿娘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家里一切还需父兄筹备，这也是应该的。但那时有一次去市集，看到一个小面人十分有趣，价值四文钱，可以换好几颗野菜。阿娘看着自己抱着那面人欢喜的神情，把钱袋子拿起来又放下去。自己知道阿娘的为难之处，于是自己就在阿娘面前故意装作不屑一顾，将阿娘拉走。其实心里难过莫名。从此之后，自己只要见到面人就会觉得惆怅。纵然今日自己富贵荣华集于一身，可以买成千上万个金子打的小人嬉戏，可当日集市上的小面人，其音容笑貌我永生不忘。”想着想着，就回想到了令人难过的往事，慕容紫瑶的脸色暗淡了下来，好像燃了许久没捻芯子的蜡烛一样。这样的神色落入李湛眼中，他顿时感到几丝心疼。他不知慕容紫瑶心中所想，只是今日与佳人同游，总不希望不能尽兴而归。于是又道：“难道就没有两全法吗？”“看来李兄还是甚喜做梦。那小弟换种问法。江山美人孰轻孰重啊？”慕容紫瑶思绪一下子就从过去抽离，又恢复了冷静。“我，我，我。”李湛似乎没料到慕容紫瑶会问出这个问题，一时间完全卡住了，不知如何作答。若是旁的姑娘，他大可说一句爱美人不爱江山。但在慕容紫瑶清澈而又透析一切的目光中，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既不能骗，又不愿骗。“江山代表的是功成名就，锦衣玉食自是不在话下。关键在于帝王可以主宰天下人的生死。美人也，美德，美容，美仪之人皆属美人。不一定是指红颜，一个懂自己甚深的知己也是美人。身为人，一定要有友人知己。往来饮酒谈心，方能活得自在洒脱。但身为君王呢，一定不能被任何人看穿自己的内心。李兄日常读过的史书中应当有不少这样血淋淋的例子吧。为王者，不可有为人所拿捏之软肋。一个懂自己的友人，会是一个君王最大的敌人。”慕容紫瑶低下了头淡淡道出这一番话，心里却沉痛莫名。心里隐隐有一个影子，一个年少时跟自己形影不离的影子，可是在正午的阳光下，影子就消失了。”心里的刺痛瞬间便被压下，再抬起头时已经只有安静平和。她继续道；“我们每个人生在怎样的家族是天决定的事，我们可以做的无非是坦然接受自己接受自己的命运。李兄，选择当一个平民百姓，就代表要做一只卑微的蝼蚁。仰承着上位者的雷霆雨露而活。你做得到吗？”李湛不语了，只脸色苍白。慕容紫瑶有些不忍，对他道：“你们汉人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对了。‘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好比李兄用腰间玩物般的玉佩换些粮食衣物之类施舍给穷人。这样富者安，穷者欢。不论在哪个位子，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心里生了欢喜就好。总归人是为了自己而活，而不是为了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