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山雨欲来（1/1）

此时的路国正在盛夏时分，但对于西北苦寒之地而言，正是韶光好年华。整个国内都是一片又一片的绿海，好像碧绿浸染一般，在葱葱绿色中又有一些不服气的小花，红的，黄的，蓝的。这些小花似乎是不服绿的海洋，于是便点点星星地点缀其中，好像一个个淘气孩子在眨眼睛。路国皇宫亦是如此，不同的是，皇宫内的花儿受了花匠的浇灌，一个个抖擞了精神，把腰挺得忒直忒直。就连额头上的汗水也满不在乎。此时的路国议政殿内独孤盛头上也在冒着汗水，然后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大理石铺成的光滑无比的店内，映出了他自己惨白无比的脸。独孤盛就这样孤零零一个人被五花大绑跪在殿中央，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接近他。站在殿两旁的大臣们一声不吭，站得笔直，彼此眼中或担忧或幸灾乐祸或愤怒或喜不自禁，简直比戏台子上上演的最精彩的曲目还要精彩万倍。当然，如果仔细看的话，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盯向了殿前最前位站着的大司马将军独孤诚，也就是独孤盛的父亲。独孤诚今年年近六十，仍旧身高笔挺。他年轻时有独孤郎之称，如今岁月虽削去了他年轻时的俊美，却也为他浸润出了凌厉如剑，温润如玉的气质，这两种看似矛盾的气质很和谐地展现在独孤诚的身上，令这位路国柱石身上看起来平易近人，实则高深莫测。哪怕是现在，他的亲生儿子犯下叛国大罪，可能祸及他满门的时候。殿内气氛静而诡异，殿外偶尔传来的一两声蝉鸣也可以听得一清二楚。“啪”地一声，好似翻了一页书的声音，可殿内再无人敢用眼睛来交头接耳，大家都让眼睛听话地看地上。“大司马“，出声不高，却隐隐带着金戈之气，”你看此事该当如何处置啊”。独孤诚不急不慢地行了三跪九叩大礼之后，缓缓说道，“大王已有决断，臣不敢多言。”“是吗？这叛国可非小罪，应当株连九族。大司马不惧吗？”路王的声音似带着几分疑惑，可其中包含浓浓杀意。殿内群臣更加安静，只映得殿外照进来的树影也纹丝不动。独孤诚却释然笑道：“微臣一身所有，无不为我王所赐，既是如此，我王拿去又有何妨。更何况，微臣教子无方乃是不争事实。咱们鲜卑人有句老话，叫什么来着。哦，对了，飞不出娘怀抱的鸟儿一辈子也飞不到天上去。微臣发妻乃微臣贫贱之时所娶，为微臣生儿育女，辛苦操持家业。微臣能有今日，一大半是发妻辛苦操致。可叹老妻积劳成疾，早早过世，微臣念及这逆子是发妻幼子，因而处处宽容，怎料今日他放火烧了自家的帐篷。国法如山，决不可为私情动摇，微臣虽心有不忍，亦不能为此干涉我王明断。只望我王可以赐这逆子不留血而死，让他的魂魄不离开身躯。”话到最后，也许是想起了自己早死的结发妻子，独孤诚双目莹然，挺拔如松的身躯也微微颤抖，向来与他不睦的官僚同宦们也都流露出了同情的目光。独孤盛原本还希望父亲可以为自己求情，可听完这两句大义灭亲的话以后，他不由得眼前发黑，晕了过去，身下还隐隐有股难闻的水渍。路王见此情形，轻轻地笑了一下。本就生得出色至极的脸庞更添了一丝钩人魂魄的魅惑，一些定力不够的臣子甚至有些发迷。但他的眼睛没有笑，里面盛满了冰雪，吐出的话语也是绝无半分热气。“来人，赐独孤盛绞刑，独孤诚教子无方，携其家眷流放漠北。‘’字字板上钉钉，不容人质疑。一众大臣或怜悯或可惜或担忧或欢喜，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独孤诚仿若未查，只是老老实实地行礼谢恩。面上平静无波，好像被处死的不过是自己家养的一条狗，又好像马上要被赶出路国都城，赶到漠北之地去虎口夺食的不是他自己。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路王轻描淡写地和臣子们说了两件政事，便让他们散了。只是散朝之前路王和独孤诚的目光似乎交会了一下，好像平静的湖面吹来了一阵清风，底下却是暗潮涌动。朝中局势，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