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女人的样子(2/2)
“闺女,你要做什么?”。
“爹,我要搬木梯,上屋顶”。
“万万不可,雨天,瓦片滑”,慕容老爹拄着拐棍,踉踉跄跄跟了出去。
“爹,您回去,回去”。
“不行啊!闺女……回来”,慕容老爹生气了,冲进瓢泼大雨里,把她拽了回来,“你怎的如此任性?”。
“我……爹……”。
“快回去,别染上风寒,……回去,再不回去,爹要生气了”,慕容老爹甩掉拐棍怒道。
雨很大,木梯吃了水,比往常笨重了许多倍,慕容老爹搬之不动,只得将其平放在地面拖,电闪雷鸣,恶雨滂沱里,他就如一棵瘦弱的蒿草,随时都有拔根的可能。
“爹……”,王若语在屋里,心疼的直哭,急的直转圈儿。
好不容易拖到了堂屋近前,但问题又出现了,你得把木梯竖起来呀!
于是,慕容老爹跨到木梯中间,将一头慢慢的往墙上靠,待靠到半人高的时候,梯子便完全落在了他枯瘦的双肩上,可,任凭他如何咬紧牙关,拼尽全力,这个时候的木梯就是微丝不动了,难移半分。
肩膀很痛,破碎的腰很痛,身体很冷,但慕容老爹低垂的面孔,却是一磐坚毅,坚毅的像一块石头。
好,恶风恶雨里,木梯终于像人一般的站了起来,可王若语却哭了,哭的风雨都开始嫉妒。
在泥泞地里,连站都站不稳的老公爹,竟然像巨人,像山峰一样,托起了沉重的木梯,她忽然思念起了慕容殇。
“慕容哥,这个家快挺不下去了,你……知道吗?知道吗?……”。
躺在热乎乎的澡盆里,慕容老爹的心比这水还要热乎,“能娶到这样的媳妇,觞儿真是几辈子共修来的好命”。
尽管王若语身单力薄,没为慕容家做过太多,但是她的孝顺却是有目共睹,她就像是一注精神食粮。
若是没有她,这个家,可能也没有了这个家,而小儿,慕容殇也早在亲朋好友的比对下抑郁而亡,焉有今日的死灰复燃,重新振作?
待他洗完澡,换上干爽的衣物后,饭菜已摆到了桌面,尽管菜,只是半盘野菜根,可经过王若语的巧手,它却变得有色有味。
慕容老爹忍不住叹息一声,转身去了自己的里屋,出来时,手里提了一盒点心。
王若语识得,那是“五宝斋”的核桃酥,“爹你以后不要再买这般贵重的东西了”。
“这……不贵,你整天喝药,口苦,拿这东西调剂调剂胃口”。
“不……若语以后不吃了”,王若语轻轻推开核桃酥至桌角。
“怎么了?闺女?”。
“我……我不想成为这个家的罪人”。
慕容老爹一下子惊住了。
饭桌上,许久无话,慕容老爹吃的食不甘味,踌躇半晌方才轻轻道,“闺女,不如……不如捎信叫殇儿回家吧?”。
闻言,王若语停下筷子,用手捋了捋额前的秀发,“不用,青黄不接之际,他回来也没有活干,一家人岂不要等死”。
慕容老爹一噎,“可爹不能让你吃这么大的苦哇!”。
“爹,您快别这样说,在这个家,我没有吃苦,所有的生计都是您老人家在操劳,您待我如亲生,处处为我着想,若语此生难报一二”,说着话端起盘子,把一大半野菜根都拨进慕容老爹碗里。
唉!慕容老爹端着碗,长叹一声,“可爹晓得闺女心里苦啊!”。
王若语咬咬嘴唇,她明白老公爹的意思,“待这一帖药吃完,我去看一趟慕容哥”。
说实在的,成亲至今,夫妻二人多以离居为主,白日里虽因思念有点神思恍惚,但一忙起琐事来倒也不觉得什么了,可每每夜阑人静时,心中的那份钻心饥渴,再也无法压抑。
若不是天天服药,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她可能早飞奔到凤川,哪怕是跟爱的人,沿街乞讨,露宿街头,缺吃少喝,也是甜的。
但,这种心思能跟公爹启齿吗?不能,她只能天天用眼泪洗脸,日日拿思念在梦里,在遐想里去绘画慕容殇的模样。
“好好好……”,慕容老爹喜笑颜开,连连点头。
是夜……
公鸡蛋,公鸡蛋,一连两年不下蛋,万籁俱寂的时候,王若语想起了这句话,于是,她难以言状的心事跟无法忍受的羞愧一起,立即像雨后的春笋在抽着芽。
桌子上有一个瓷碗,盛着半碗乌漆麻黑的药汁,她缓缓伸出手,突又撤回,她实在是讨厌极了,甚至是惧怕极了这乌漆麻黑的玩意。
但,不多会儿,她还是端起了瓷碗,不过眼泪却是吧嗒吧嗒的大个往下滴,滴在药汁里圈起一圈圈煞是好看的蕴纹,蕴纹虽美,可涤荡起的药味却是让她秀眉大拧。
她干脆闭上眼,一只手捏住鼻子,突然她又睁开眼放下碗,起身提起旁边的药罐子,喝了大半年了,都无甚效果,是不是药量不够?
对,一定是,她破涕为笑,歪起药罐子狠狠的倒了满满,溜沿的一碗,然后也不再闭眼睛了,咕咚咕咚如饮水一般,顷刻间,瓷碗见了底。
不,还没有见底,碗底还有一堆黏糊糊的药渣,她伸出两指捏住,塞进嘴里,一扬脖子,尽管味道是十二分的不怎么样,但她却像吃了一块糖,因为她在笑,满足的笑……
笑,就说明心情不错,心情不错便可以把苦涩的夜变温馨。
很温馨的夜,可王若语却辗转难眠,她只穿着内衣,内衣很薄,纱质的,几近透明,摩擦在身体上,有一种麻酥酥的感觉。
这是慕容殇省吃俭用为她买的,像这种不算廉价料子的内外衣,翻开箱柜,需要一会儿拨拉。
为何睡不着?王若语伸出纤指摸摸脸颊,摸摸脖颈,很烫,怪哉,天气凉爽,自己又明明穿的很薄,焉何还会发热?并且这热度是从身体里向身体外翻涌。
难道是药量过重?她情不自禁地抱住了自己,啊!一声惊呃,不,严格来说,应该是一声惊喘,她一下子羞红了脸,自己竟然不觉间碰到了自己最不想碰到的地方。
同时也晓得了,身体发烫,不是药力催就而是寂寞在燃烧。
不好,着火了,好难受啊!她一把捞起一侧的被褥,翻个滚儿,用两手紧紧的抱,用两腿紧紧的夹……
几天后,王若语辞别了慕容老爹。
那是一个六月里,最难得的好天,气候虽干燥却不酷热,她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凤川,找到了慕容殇,在一所简陋的小旅馆里,两人同息而眠了七天,七天后,王若语返回了老家。
而一个月后,王若语又一次哭了,这次的哭,跟往日大不相同,这次哭的是,要多任性就有多任性,要多畅快淋漓就有多畅快淋漓。
她双手合十,跪拜天地,皇天终归不负有心人,她……有身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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