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甸篇 第二章（1/2）

saya感到无趣，很无趣。

她正坐在市西一家高档餐厅里吃着单价四位数的高级牛排。据说这家餐厅的主厨是正宗的法国人，被店长从米其林三星餐厅里挖来的，要想在这里吃一顿饭需要提前一个月预约。环境，口味，服务都没话说，就是贵的要死，不过既然没啥好挑剔的，也只能说贵也贵的有理。嘛，反正不是花她的钱。

照理说有人请客吃大餐她是不该有怨言的，但是占用了她saya大小姐放弃和小鲜肉吃饭的宝贵时间，大老远跑到这里听一对大叔大妈互相撕逼实在是很无趣。

因为无趣，好吃的东西也会变得没那么好吃了。

saya优雅的擦了擦嘴角，第三次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8点半。

从窗口望出去是一片霓虹幻化的星海，现代都市里已经很难看到浩瀚的星空了，霓虹星海虽然虚假，看着也别有一番风味，至少saya是不讨厌的，有一种既繁华又虚空，恍如处在现实与幻境交界处的迷离感。

说到现实与幻境，saya这个人的存在本身就是这两者的微妙并存，“真实之眼”和“虚妄之眼”，一旦陷入其中一边，她的日常就会土崩瓦解。

从很久很久以前，从还不知道自己是“混沌之源”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上缠着那么多因果之前，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同，于是她开始寻找自己的盾，自己的刀，寻求着像万俟震那样的存在，一路磕磕碰碰跌跌撞撞走到了今天。

终于，被她找到了。

既是无坚不摧的刀，也是坚不可摧的盾。

所以现在没关系了，只要有他在身边，就没关系。

说起来，那个人现在在干嘛呢？

一不留神，saya发现自己又在想金西哲了，心里稍微有点不爽。

肚子里撑饱了，再看着这种有固定频率的闪灯，简直比催眠效果还好。对面的人大概也是看她快睡着了，所以比刚才吵得更加起劲了。

“还不是哥哥你小题大做。我本来就没打算和那个人结婚，我只要和小非一起生活就满足了。哥哥只要把小非当作我的孩子，当作红家的孩子来承认就好了。这样他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种尴尬的身份。”

“什么叫小题大做，你身为红家大小姐，即是名门闺秀又是有名的小提琴家，不但和有妇之夫相恋，还未婚先孕，这种事传出去已经丢尽了我们红家的脸面，你还想让我承认这个孩子的身份？这话你怎么不去对蓝鹤群说！”

saya一直在思虑一个问题。虽说他们是在隔音效果非常好的vip包厢里，除了他们三人之外也没有其他人了，但他们不觉得在她这个陌生人面前自报家丑很坍台吗？好歹也是台湾‘三原色’家族之一吧。还是说事到如今已经顾不上面子了？

“说了和他没关系了。”妹妹红香有着艺术家特有的歇斯底里，“喜欢谁，和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凭什么要为了世人的眼光家族的面子而压抑自己。太奇怪了。”

“就是因为你那么任性，不听我的劝，才导致了这样的后果。你是爱过疯过了，可怜的不就是紫非吗？”哥哥红翔气得脸都绿了，“连红叶都被牵连了。”

“所以说哥哥其实是心疼红叶而怨恨紫非吗？我知道那件事紫非是有责任，但是也不能全怪那孩子啊。我可怜的小非——”

看到妹妹那么大个人还哭哭啼啼，红翔朝着saya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让saya小姐看笑话了。”

saya回了一个饱含着理解的温婉笑容，心里却反复咒骂着爷爷那个老狐狸干嘛给她接这样的“生意”。让她查查什么事件的幕后黑手，搞搞金融制裁，干掉一些反势力小组织也就算了，让她当居委会阿姨家庭调解员老娘舅，这叫什么事儿啊！下午接到大哥的电话时她本想拒绝的，但最后还是禁不住豪华晚餐的诱惑……啧啧，人性真是可悲啊。

不过，是什么理由让崔家答应下来的呢，莫不是还有什么隐情？

“我觉得事已至此，两位如果还继续互相指责也没有多大的意义，说多了也伤兄妹感情，”言外之意不要再浪费老娘的宝贵时间了，“还是说说你们的委托事项吧。”

“那个孩子，”化了淡妆的红香擦去了眼角的泪水，脸上露出一个母亲无能为力的哀伤，“小非说他要去伽蓝堂。”

“伽蓝啊，”saya皱起了眉，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冒出了如此不合时宜的名词。“紫非是说要出家吗？该不是赌气撒娇吧。”

“当时我也以为他是赌气说要出家，是为了让我们重新重视他，所以竭力劝说他不要想不开，说妈妈还是非常爱他的，结果他却用一副我不懂的样子看着我，说那是孕育神的殿堂。”看的出，红香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肯定以为自己儿子疯了。

“这可真是一点也不好笑的笑话呢。”这下，saya也笑不出来了。

从餐厅回到tsubasa的一路上，saya一直保持沉默。经过一楼大堂时看也不看正在卖力工作的帅哥们，板着一张脸心事重重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因为充当司机跟着一起去的那奇也是一问三不知，克里斯只好亲自来问她。

不像往常那般先哈拉几句打打马虎眼，saya抓过矮茶几上的便条纸，写上了两个字后开门见山说道：“克里斯知道伽蓝这个词吗？这原本是佛教用语，一般指僧侣所居住的寺院和堂舍，因为须有七种建筑，故有七堂伽蓝之说。神道界也有借用这个词，可意义却完全不同。他们把孕育神的殿堂，称作伽蓝堂。不知何时开始，出现了一个以‘伽蓝堂’为名的组织。”

不知道是想让克里斯消化她说的内容，还是需要停顿一下整理下文，抑或只是为了调整自己的情绪，saya做了个深呼吸。

“说是组织，伽蓝堂作为神道界鼎鼎大名的‘御三家’之一，和受大众认识、尊敬、仰赖的日本真神家及中国神宗家完全不同，她们没有家族，没有记录，也没有历史，唯一知道的是每一代的继承人都是女性，并将‘伽’字去掉了‘人’，以‘加蓝’这个名字自称。另外，不像那两家平时通过吟诵祈祷消灾驱魔，或举行仪式让神明降临己身发挥‘神之力’，伽蓝堂的教义就只有‘孕育神’而已，所以继承人一旦生下孩子就会死去。至于下一任‘加蓝’是以什么方式产生的，没有人知道。论神秘，真是比玄辰教还要神秘呢。可即便如此，伽蓝堂仅靠一个人的世代传承就能把住‘御三家’的地位，想必克里斯也明白她们的重要性和特殊性吧。”

“孕育了神的女人吗？”这简直就是生产工具中的稀世瑰宝啊。如果被有心者利用的话，要再创造一个基督教或者培养出一个希特勒都是可能的。

“或许正是因为伽蓝堂特殊的‘机能’，才不得不演变成了没有家族，没有记录，没有历史的存在，这样就不会被任何人利用了，因为根本找不到她们。到底这个时代有没有现存的‘加蓝’，长什么样，住在哪里，完全没有人知道。就算想找都不知道怎么找，简直堪比都市传说了。”

“既然都无迹可寻，怎么能肯定‘伽蓝堂’确实存在呢？”

“呵呵，我也提过同样的问题。答案是唯一能捕捉到她们存在的，只有她们生孩子的时候，即，死的那一刻。就像是昭告天下神的降临似的，‘加蓝’死时会藉由灵魂碎片的飞散来传播自己的死讯。到底有多少对象能捕捉到她的讯息我不知道，但至少这些对象里有御三家，龙神，吸血鬼和魔族。”

“玄辰教呢？”

“玄辰教有点不好说。没有文献也没有人宣称他们和伽蓝堂有直接的关系，但暗地里有传闻说伽蓝堂是玄辰教的分支。这里要说明的是万俟震是在我出生前就凭借自己的能力算到了‘混沌之源’的诞生并找到了我，也就是说他感知到的不是伽蓝堂，而是‘混沌之源’。虽说是‘孕育神’，但每次生下来的东西还是有微妙区别的，偶尔也会出现我这种不伦不类的异类啊。”

慢点，虽然想找到加蓝想利用她们比较难，但是伽蓝堂的机能是被少数群体所认知的。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知道了“神是能够被生出来的”的人类或者非人类里，会出现想要试试看创造“神”的异类？

有，肯定有。

saya瞬间就得出了结论，因为事实摆在眼前。在玄辰教的研究中，他们把“混沌之源”理解为最接近“神”的存在，并且千年以前就尝试人工制造“混沌之源”。身为人类的玄辰教尚有此野心，更何况吸血鬼和魔族。

那么，那个魔鬼，斯蒂芬·马修·弗莱希斯德有尝试过吗？想想他生平诡异之处，身为强大的纯血种，他私下频繁接触魔族，和一个人类的女子生下了伊莉塔，最后又逃离了血族。

人类的女子。

难道，会是——加蓝吗？

不，这个应该不太可能。如果伊莉塔的妈妈是加蓝，她就不会是个半吊子吸血鬼，伊莉塔是吸了她的血才——

为什么以前没有注意到呢？

斯蒂芬·马修·弗莱希斯德会看上她，是因为她是“成品”啊！

“saya？”克里斯发现突然停止了解说的saya满头大汗面露慌张，“怎么了？”

“克里斯，”saya抬起右手摸着额头，突然迸发出一种既想哭又想笑的奇妙感觉，“我是‘成品’。”

“saya的妈妈是上一代加蓝？”克里斯大致已猜到了这样的结局。

saya苦笑着点点头，“该说我爸这个人是迟钝呢，还是无防备呢。他去敦煌做学术研究，偶遇了一个好似敦煌壁画里飞出来的仙女，就这样被人家给迷住了发生了一夜情。据说除了名字以外什么也不知道。回到韩国9个月后，一个大肚子的女人找上门来说怀了他的孩子，这个孩子就是我。仔细想想，其实崔家只是被伽蓝堂借种了而已啊。”

“伽蓝堂还挺会找靠山的。”克里斯调侃了一句。

“可惜我妈没能生出一个了不起的‘神’，却生出了‘混沌之源’这种不尴不尬的东西，现在想想觉得她还挺可怜的。龙神说过‘加蓝’一生都会避免留下活过的痕迹，一生只为了孕育神而存在。虽说要是接触过谁，那些记忆是不会消失的，但是总觉得这样的人生，这样的付出，却只得到了这样的结果，有点亏呢。”

“我倒是认为你妈抽到了大奖哦。”克里斯摸摸她那耷拉着的小脑袋，“saya，神并没有善恶，善恶只存在于人的心中，所以神代表的就是‘绝对的力量’。从这个角度来说，‘混沌之源’其实就是最接近神的人。至于是‘善’还是‘恶’，全看后天塑造。试想想，如果把你养大的不是万俟震而是什么居心叵测心里变态的怪叔叔的话，你现在八成已经是个性格扭曲的‘破坏神’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