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底花(3)(1/2)
我在宫里给定云安排的宫室,离我日常起居的清晖殿最近。我早给它题名“云暖楼”,就等着她住进去呢。当下,我先去上朝,与众臣商议该如何处置迟迟不肯来的李仁达。
陈觉道:“闵国已灭,我大唐国占得闵地已成事实。臣料李仁达定会识实务。臣愿效郦食其说韩信,凭三寸肉舌说得他自来降!”
我想,能不动刀兵最好不过,忙赞许道:“好。朕即授陈爱卿为宣抚使,前赴福州说降李仁达!就派冯延鲁为监军,与你同去吧。”
陈、冯二人带兵去了。毕竟回了宫,我也不好总粘乎着她,就怕宫里人眼杂,没得给人非议。
好容易捱到晚宴,嫔妃到是都来齐了,太后因到宝华宫斋戒,不曾列席。我心里疑着太后与马道元走得太密,但想来她也是长日无聊,便也没放在心上,我顾盼一周,展颜笑道:“许久不曾与诸位爱妃相聚,今方得闲,便来与爱妃们……”我盯住下首的定云瞧了一瞬,意思是我早将她看作“爱妃”,定云的脸果真红了,我心中暗喜,慢悠悠接道:“同作长夜之饮!”
早有嫔娥摆上各人的食案。皇后道:“冯妹妹让歌板色王感化姑娘备了首曲子,不如献出来,以助清兴可好?”
我含笑击掌道:“甚妙!请上来吧!”
那王感化之歌艺出神入化,其音富于变化,直听得人欲上云颠。细听曲词,便只有“南朝天子爱风流”这一句。
分明是试我么!我心知不言,倒扣了杯盏道:“姑娘唱得有理,先前的陈后主,若得了姑娘的建言,也不受街玉出降之辱了。姑娘且下去领赏,以后朕愿常听姑娘作歌。”
王姑娘施礼一番,翩然而退了。我方削了皇后一眼道:“这等家宴,你却弄些大道理出来,好不扫兴!”
钟后盛装在身,忙侧身道:“臣妾也不知,这怕是王姑娘自己的诤谏吧。冯妹妹,你说呢?”
冯曼曼红了脸,半响说不出话来,李玉涴打趣道:“冯妹妹怕是听那爱风流曲,末饮先醉了吧,待臣妾等先敬圣上一杯吧!”
我想平时木讷的玉涴,关键时却是个机灵的,便道:“别拘着,朕不饮自己的酒,只吃爱妃们敬的!只是白白敬酒无趣,需各自献艺才成!”
陆紊道:“臣妾是晋国宫人出身,便唱个家乡小调佐酒,另送个自结的扇坠子给皇上吧。”
我应道:“好极。还是紊紊知道疼朕呢。”
耳边听了陆紊的曲子,我无意间一瞧,见只有定云的食案上全是素食、一点荤腥不见,连酒壶也与众不同,料是素酒。我不觉面色不怡,兴趣大减了。
末及一曲毕,我挥手道:“别唱了。”陆紊忙住了,我怕她恼,便道:“是朕心烦,和紊紊无关,你且回来坐吧。”
陆紊乖乖回来坐了,我想小钟和众人一定是有意提醒我定云是道人,并非我的妃子。这一点正触了我的逆麟。
我不觉放了脸,冷言道:“既是家宴的菜式,大家都该一样,且给定云换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不好开口,钟凝烟道:“仙师既在道家,便和我等不同,这饭食是乱不得的!”
我面色已变,刚要朝她发作,定云忽然起身笑道:“不必换的,这素酒,也可豪饮呢!”
只见定云一手执壶,略一摇晃,倒酒于杯,执杯在手,那手中的银杯,缓缓冒出热气来,定云道:“小道没本事,只送一杯酒吧。”
我颇觉局促,接过了她的杯,喝一口确是好酒!我便顺势道:“云儿这酒倒也稀奇,大家也尝尝吧。李宁安!”
宁安早上来分倒给众人一杯,各自饮了。我压了怒意道:“今日只求开心,别事不提,宁安,你将云仙师食案换了,我们再看盏花的吧!”
盏花扬起嘴角笑了一笑,“妾妃蒲柳之姿,以前却曾习练歌舞。今日献丑了。”
盏花脱下外氅,换了件枣色胡服,同色宽裤,玄色软皮长靴子。高绾秀发,圆髻上头插了几支短玉簪,玉珠子颤颤摇摇,更显妩媚。这身装束,与她初来时的美态相仿佛,显得她细腰袅袅,挺秀高挑。我暗叹这么些年,竟不曾觉得她有这么美!
她脚踩鼓墩,纤手把剑而舞,剑光如雪,艺惊四座。而我却坐不住了:这段舞分明曾在冯正中家看过的!
我正在想时,听得“砰”的一声,但见盏花的宝剑应声脱手,竟朝我的座位急撞过来!
我已在脂粉堆里过了许多年,早已不惯刀光剑影,一瞬心里怯意一生,想躲桌子下边儿去。但千钧一发之际,我还是急中生智,抓了眼前一个酒盏朝着飞剑掷过去,但那剑没等杯子飞到,早已跌在我案前的绿底牡丹绒毯子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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