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2）

驴车缓缓上了官道，小娘子从头到脚被包裹得严严实实，阿芙将那盒黄粉也交给她，以备不时之需。

此时已过辰时五刻，城门口人流如织，她提步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忽然想起自己如今衣着男装，模样却是无可掩饰的少女之姿，必然引人瞩目。

勉强在茶铺后抽了一根幼竹，却苦恼于身无利器，也怪自己太心软，怎么就将唯一的傍身匕首送给了小娘子？

好不容易将竹条掰断，胡乱盘起长发，想着先应付入城再作打算。

阿芙混在人流中，低着头，佯作普通百姓，朝麓州城走去。

她瞒过了城守，却躲不过锦衣骑贺小川生来的机警。

“慎行，你瞧那个书生模样的人，是否觉得怪异？”贺小川抱刀站在城头，歪着脑袋一眼便看到了神态悠闲的阿芙。

年轻的旗官探出脑袋，想看得更仔细些。

“小川哥，我觉得他没有问题啊。”他毕竟资历尚浅，自然看不出端倪。

贺小川将他往后拉了一把，清了清嗓子，就等着他这句话，“就说你个小年轻……”

他摆出一副还得靠我的神情，自信道：“你看，他神态虽无异，但整个人的模样却不对劲，今天清晨麓州城可没下雨，他的衣衫却是湿漉漉的，再看那头发，松散杂乱，像是一个规矩书生该有的样子？”

慎行恍然大悟，心中又升起一阵钦佩，“小川哥，你跟裴大人一般厉害！”

贺小川听了这话，心底自足，登时喜上眉梢，“那可不，但你别对外人说，我还是觉得裴大人比我要稍稍神通一些。”

他精于官场生存之道，得了便宜自然还要卖乖。

慎行似懂非懂，却也茫然点头应允，转眼，见阿芙已入了城。

“我去跟着她！”

说着便跃跃欲试。

“慢着，”贺小川把他拦下，“你轻功不佳，我去跟着，你赶紧回驿馆告诉裴大人，就说遇见个可疑的人，但还需靠他亲自判断。”

慎行毫不犹豫便跳下城墙，快步穿梭于街巷，渐渐没了影。

贺小川一声长叹：果真还是年轻好啊……

想到自己的十六岁，也才初初进了锦衣骑，比裴炎还要早那么一些日子，可十几年过去，裴炎已从当初横冲直撞的愣头青，摇身变成了当今锦衣骑北司镇抚使，而自己，始终在千户的位置上再也没挪动过。

也不是没像慎行这般满腔热血，想要为民除害、惩暴安良，可是……朝廷自有不摆在台面的另一套规矩，仅仅凭他一名小缇骑，安能奈它何？

久而久之，那股子冲劲也就如烟云散去，而当初比他还要蛮的裴炎，竟也在不断碰壁中，学会了迂回，明白了婉转，也正在这千回百转里，竟凭过人的本事坐上了北司第一把交椅，亦成为本朝立下锦衣骑以来最年轻的镇抚使。

遥想过年轻往事，却见阿芙已然走远，贺小川一拍大腿，暗叫不妙，连忙横刀拔身，施展轻功朝远处那小小的身影追去。

待贺小川回到城南麓州驿馆时，已近午时。

裴炎正在偏厅，举着昨夜拾来的头巾出神。

他前脚才心急火燎地踏进去，瞧见裴炎的模样，那句在嘴边的“裴大人”硬是被吞回了肚子，鬼鬼祟祟地即刻转身退出了门外。

裴炎拂了门角一眼，自然已察觉，却不吭声，两指一卷，那头巾莫名便不见了踪影。

慎行拉着贺小川，此时背在墙角，热火朝天地开始了男人间的八卦。

“小川哥，你说可怕不可怕？”慎行虎头虎脑地张望着，说话又低又快。

“那是…男人的头巾！”

“万万不曾料到，大人竟有如此、如此癖好！”说得那是一个痛心疾首。

“你说大人向来不好女色，难不成看上咱北司里哪位小缇骑了不成？”

慎行低呼，面上已有些担虑，“我可瞧不出来！大人他从何时开始偏好断袖了……”

身后一冷，仿若剑气到临。

裴炎一言不发，站在慎行后方不远，面色冷肃地瞧着何其多舌的两位同僚。

二人语塞，驿馆这一角竟出奇地没了任何动静，就连方才悦耳的鸟鸣此时也在扑棱的展翅声里消失殆尽。